她迫不及待地想和关越分享这一刻的心情。她点开微信,他的对话框静悄悄的,没有只言片语。她犹豫了一下,发了一句:“我看到了。”
几乎就在信息发送成功的瞬间,对话框顶端显示“对方正在输入…”。
几秒后,关越回复了。依旧言简意赅:“嗯。”
仿佛这一切惊天动地的变化,于他而言只是预料之中、微不足道的一步。
于倩倩看着那个“嗯”字,激动的心情稍稍平复,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。他总是在幕后,冷静地推动着一切。
“谢谢你。”她郑重地打下三个字。
这一次,他回得稍慢了些:“是你跳得好。”
隔着屏幕,于倩倩仿佛能看到他打出这行字时,那副没什么表情却眼神专注的样子。她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。
就在这时,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突然打了进来。
于倩倩的心一提,警惕地接通:“喂?”
“于倩倩小姐吗?”电话那头是一个略显焦急的中年男声,听起来有些耳熟,“我是张导。”
张导?!
于倩倩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,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。这个背叛者,他还有脸打电话来?
“张导,有事?”她的声音冷得像冰。
“倩倩啊,哎……”张导的语气充满了尴尬和一种迫不得已的急切,“网上的视频我看到了……跳得真好,真的!那个……团里上午刚开了紧急会议,关于解除合同的事情,可能……可能还有些误会需要澄清……你看,你什么时候方便,我们见面聊聊?或者你先回团里来?很多事情,我们可以从长计议……”
他的语气近乎讨好,与之前那个冷漠地让她“回家休息”的张导判若两人。
于倩倩听着他虚伪的声音,胃里一阵翻搅。误会?澄清?是因为看到舆论反转,害怕了吗?害怕她手里还有更多证据?害怕失去他的地位和利益?
她几乎要冷笑出声,但想到关越的叮嘱,她强行压下了怒火,只是冷冷地道:“张导,我觉得我们之间,没什么需要‘从长计议’的了。团里的决定,我尊重。至于其他,法律会给出公正的判断。”
说完,她不等对方反应,直接挂断了电话。
握着发烫的手机,于倩倩的心脏因为愤怒和一种快意而剧烈跳动着。原来,力量的感觉是这样的!当你不再是被动承受,而是开始有能力反击的时候!
然而,没等她平复心情,旧手机上又一条新信息跳了出来。来自苏桐。
“倩倩,视频我看了,真的太震撼了!(拥抱)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!那些谣言肯定不攻自破了!太好了!你什么时候回团里?我等你回来一起排《吉赛尔》!(可爱)”
看着这条洋溢着“喜悦”和“鼓励”的信息,于倩倩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。比起张导赤裸裸的势利,苏桐这种毫无破绽的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虚伪,更让她感到毛骨悚然和恶心!
她盯着那条信息,手指冰冷。她没有回复,只是将手机扔到一边,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。
世界的反应如此迅速而现实。视频发布仅仅半天,她就从一个人人喊打的“小三”,变成了一个值得“从长计议”、需要安抚的“受害者”,甚至是一个需要被虚假友情包裹起来的“姐妹”。
这荒诞的转变,没有让她感到丝毫快乐,只让她更深刻地看清了人心的叵测与现实的冰冷。
她走到那面破碎的镜子前,看着里面那个眼神已然不同的自己。关越给予的力量是外部的,真正的力量,必须来源于内心的强大。她不能再轻易被这些浮动的表象所动摇。
她需要知道,关越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。这场舆论战,只是开始。张导的背叛,苏桐的虚伪,徐晨和林洁的冷漠……这些账,都要一笔笔算清楚。
她重新拿起手机,点开关越的对话框。这一次,她不再只是表达感谢。
“接下来,我们该怎么做?”她问道。
信息发出去后,她等待着。目光落在叠放在床头的、关越的那件外套上。
她知道,风暴才刚刚开始。而她和关越之间,那根由危机和秘密编织而成的纽带,正在以一种无法预料的方式,越缠越紧。
信息发出去后,于倩倩握着手机,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叠放在行军床上的那件男性外套。布料上冷峻的线条和残留的淡淡气息,无声地诉说着昨夜那短暂却深刻的联结。关越的回复来得很快,依旧是他标志性的简洁风格:
“等。”
一个字,像一颗沉入深海的石子,稳住了于倩倩因外界骤变而有些浮动的心绪。他让她等,她便等。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,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,仿佛在一次次绝境的托付中,某种羁绊早已悄然生根,比她所以为的更深。
她不再焦躁地刷新网络上的评论,也不再理会张导或苏桐可能再次发来的、充满算计的信息。她重新走到把杆前,将身体沉浸入日复一日的枯燥训练中。汗水能涤荡杂念,疼痛能让她保持清醒。只是如今,每一次伸展和跳跃,似乎都注入了一种新的、沉静的力量。
接下来的两天,风平浪静。网络上关于她舞蹈视频的热度仍在持续发酵,甚至引来了几家权威艺术媒体的关注和评论,盛赞其“超越了技巧,直抵灵魂深处”、“是对逆境最有力的艺术回应”。剧团那边再无消息,仿佛之前的解约威胁只是一场幻梦。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,反而让人更加屏息。
于倩倩没有问关越在等什么。她只是每日练舞、吃饭、休息,偶尔看着窗外发呆。关越依旧准时送来三餐,偶尔会多一盒她提过喜欢吃的草莓,或是几本崭新的舞蹈杂志。他们之间的话依旧不多,但那种无言的默契却与日俱增。有时他会在门口多停留片刻,目光掠过她明显好转的脚踝,或是她因练习而泛红的脸颊,却什么也不说。于倩倩也不再像最初那样警惕和排斥他的目光,偶尔甚至会在他转身时,下意识地注意他宽阔肩背的线条和总是挺得笔直的脊梁。
第三天傍晚,关越送餐来时,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。他站在门口,夜色在他身后浓重如墨。
“明天,”他看着她,声音低沉,“跟我去个地方。”
于倩倩的心猛地一跳:“哪里?”
“一个能拿到你想要的东西的地方。”关越的目光深邃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,“穿上你最正式的衣服。我们需要演一场戏。”
他没有再多说细节,但于倩倩瞬间明白了。他们等待的时机,到了。一场真正的硬仗,即将拉开帷幕。她没有丝毫犹豫,重重点头:“好。”
那一夜,于倩倩睡得并不安稳。各种模糊的猜测和紧张的情绪在脑中交织。天刚蒙蒙亮,她就起身,从有限的行李里找出一条款式简单却剪裁优良的黑色连衣裙——这是她为了偶尔参加的正式场合准备的,从未想过会用在这样的“战场”上。她仔细地将长发挽起,化了一个淡而精致的妆容,遮掩住眼底的疲惫和紧张,勾勒出几分冷冽的棱角。
关越的车准时出现在楼下。他今天也穿了一身熨帖的黑色西装,少了平日里的随意,多了几分商人的锐利与沉稳。他看到她时,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,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惊艳,随即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静。
“准备好了?”他为她拉开车门。
“嗯。”于倩倩深吸一口气,坐进车里。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须后水味道,清冽而陌生。
车子一路疾驰,最终停在了一栋气派的写字楼下。于倩倩认出,这是宏晨科技旗下一家关联公司的所在地。
“记住,”下车前,关越最后叮嘱,目光锐利地看着她,“无论看到谁,听到什么,保持冷静。一切有我。”
他的语气带着强大的、令人心安的力量。于倩倩再次点头,将所有的紧张压回心底,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甚至冷漠。
关越带着她,畅通无阻地进入大楼,搭乘高管专用电梯直达顶层会议室层。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,脚步声被吸收,安静得令人窒息。
会议室门口,李助理早已等在那里。看到关越和于倩倩,他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极快的惊讶,但立刻被职业性的微笑掩盖:“关先生,于小姐,请进,王董已经在等了。”
王董?于倩倩的心提了一下。宏晨的元老股东之一,据说与徐晨父亲交情匪浅,在公司内部颇有分量。
关越面无表情地点点头,推开沉重的会议室大门。
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,只坐着一个人——头发花白、精神矍铄的王董。而令于倩倩血液几乎瞬间冻结的是,坐在王董侧后方沙发上,正低着头,脸色苍白、坐立不安的人——竟然是张导!
张导看到他们进来,尤其是看到于倩倩冰冷的目光时,几乎要从沙发上弹起来,脸上瞬间没了血色,眼神躲闪,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关越仿佛没有看到张导的失态,径直走到会议桌前,拉开椅子,先对于倩倩做了一个“请”的手势,动作绅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。等于倩倩坐下后,他才在王董对面落座,双腿交叠,姿态从容甚至带着一丝压迫感。
“王董,久等了。”关越开口,语气是商场谈判式的冷静疏离。
王董呵呵一笑,目光却锐利地扫过于倩倩,最后落在关越身上:“关贤侄,真是稀客。不知道今天这么大阵仗,是为了什么事?还带着……于小姐?”他语气带着长辈的调侃,实则滴水不漏。
关越没有迂回,直接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,推到王董面前。
“一点小东西,或许王董有兴趣看看。”他语气平淡,却像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,“关于公司某些高管利用职务之便,进行不当利益输送,甚至默许、参与针对合作方的恶性竞争和人身诋毁,严重损害公司声誉和股东利益。哦,对了,里面还有一段非常……有趣的音频,关于一年半前,如何精心策划,将一位极具潜力的合作者扼杀在摇篮里,以换取个人私利的。”
王董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,他打开文件夹,快速浏览起来,越看脸色越沉。而坐在后面的张导,已经冷汗涔涔,身体开始微微发抖。
于倩倩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,她终于明白关越带她来的目的!他不仅要为她正名,更要直捣黄龙,从根源上打击徐晨(或许还有林洁)的势力!而张导,就是那个被推出来、杀鸡儆猴的棋子!
王董合上文件夹,面色凝重,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:“关贤侄,这些东西……来源可靠吗?”
“来源绝对可靠。”关越身体微微前倾,目光如炬,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,“王叔,宏晨是大家的心血,不应该成为某些人满足私欲、排除异己的工具。徐总夫妇如今远在海外‘考察’,国内这些事情,恐怕还需要您这样的元老来主持公道。毕竟,股价波动,受损的是所有股东。”
他的话点到即止,却充满了威胁与利诱。交出张导,清理门户,稳住局势,大家好看。否则,这些证据一旦公开,引发的将是更大的地震。
王董沉默了片刻,目光再次扫过于倩倩,眼神复杂。最终,他叹了口气,看向面如死灰的张导:“张导,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?”
张导猛地抬起头,嘴唇哆嗦着,看看王董,又看看关越冰冷的脸,最后目光触及于倩倩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,终于彻底崩溃了。
“我……我是被迫的!是苏桐!是苏桐暗示我,只要把于倩倩试镜失败的录像交给徐太,她就能保证我下一季的经费和……”他语无伦次,涕泪横流,再也顾不得任何体面,“后来……后来那些事,我也是没办法啊王董!关先生!于小姐!求你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