纹英手里捧着块温润的小玉佩,指尖微微发颤。
卫若眉伸手接过,指腹摩挲着玉佩上简单的云纹,眉头悄然蹙起——这并不是孟玄羽的东西,他身上每一块玉佩的纹路、质地她都熟记于心,哪怕闭着眼都能辨出。她抬眼望向孟承佑,眼底满是疑惑。
香兰见状连忙上前,对着孟承佑屈膝行礼:“昨日奴婢送思思姑娘回汀兰苑,恰巧撞见折返的梁王殿下。殿下当时不是说在寻自己的玉佩吗?您瞧瞧,是不是这块?”
“折返?”卫若眉心头一震,孟承佑昨晚赏完月竟又回来了?她记得赏月结束,孟玄羽提出等众人都走了,他们两人再单独在水亭中歇息片刻,于是让已有醉意的卫若眉在水亭中等着自己,他则亲自送柳国公出府。
她完全不知道梁王去而复返的事。
孟承佑从纹英手中接过玉佩,指尖拂过玉佩边缘的细小磕碰,颔首道:“昨晚本王不慎将它遗失,确实折返回来寻过。只因天色已晚,四处昏暗,没能找着。如今被姑娘寻见,多谢了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柔和了几分,“旁的玉佩便是丢一百块,本王也懒得理会,唯独这块,是家母生前留给承佑的念想。”
说罢,他从怀中掏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赏给纹英。小婢女千恩万谢地接过,脚步轻快地退了出去。
卫若眉转头对香兰道:“我有要事向梁王殿下禀报,你先下去吧。”香兰应声行礼离开,正厅内瞬间只剩他们二人,气氛一时有些凝滞。
孟承佑见状,强挤出一丝笑意来缓和尴尬:“不知王妃有何事要与本王说?”
“承佑兄长,”卫若眉往前凑了半步,眼底满是好奇,“昨晚若眉第一次见花七郎变脸,他竟能变得与柳国公一模一样,这是为何?我实在想不明白。”
孟承佑原本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开——他还以为卫若眉要问昨晚昏暗中,她是否错把自己当成孟玄羽的事,正不知如何应对,没想到竟是为了变脸技艺。他松了口气,笑道:“原来是这事,可把承佑吓了一跳。”
“我这话怎会吓到兄长?”卫若眉眨了眨眼,满脸不解。
“没有没有。”孟承佑摆了摆手,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真切的笑意,“西部盛产一种‘面泥’,颜色多样且贴近肤色,起初是用来捏泥人卖给孩童玩耍的。因那泥色太过自然,捏出的泥人栩栩如生,后来有位技艺高超的艺人,试着将面泥敷在脸上,照着他人的五官比例塑形。起初并不相像,他便潜心钻研数年,反复打磨技艺,到最后,竟能用面泥在脸上完全复刻出另一个人的模样。”
他侃侃而谈,卫若眉听得入了神,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脸上,连眼神都忘了收敛。孟承佑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,轻咳一声。卫若眉这才回过神,脸颊微红,兴致勃勃地追问:“承佑兄长,那后来呢?有这般技艺,岂不是想扮成谁就能扮成谁?”
“眉儿说得没错。”孟承佑点头,语气沉了些,“后来还真出了大事。那艺人的妻子与人通奸,他盛怒之下打死了奸夫。冷静后他慌了神,便用面泥化成奸夫的模样,装作奸夫回了府邸,不仅卷走了对方的财物,还对其妻说要出远门,就这般堂而皇之地脱身了。那妻子以为丈夫真的远走,数月后不见人归,只得报官按失踪处理。”
“他妻子竟一点都没察觉?”卫若眉惊叹道。
“这面泥,也不是天衣无缝。”孟承佑摇头,“他只能尽量遮掩,且停留时间极短,极少开口说话,因对方完全没有想到,世上竟然有人能完全假扮另一个人,如此才没被识破。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,怎么可能一点破绽都没有?若是相处时间久了,无论是声音还是走路的步态,习惯动作,在最亲近的人面前,终究会露出破绽。”
卫若眉的眉头渐渐蹙起,秀眉拧成一团:“这技艺若是被心术不正的人掌握,岂不是要冒用他人身份作恶?”
“确实如此。”孟承佑笑了笑,“不过会这技艺的人极少,并非轻易能做到。那花七郎可是苦学多年才会的,请他表演一次,怕是要五百两银子。”
卫若眉低头思索片刻,猛地抬起头,眼神清亮却带着几分哽咽:“承佑兄长,若是三年前我知道有这技艺,别说五百两,就是五万两我也愿意出!”
孟承佑大惊:“为何?五万两也愿意?”
卫若眉快步走到正厅门口,见门外守卫森严,四下无人,才折返回来,凑近孟承佑,用极低的声音说道:“三年前,若是知道有这面泥,我便能花钱找个死囚,画上父亲的模样,替他受刑啊!”
她离得极近,发丝轻拂过孟承佑的手臂,带着淡淡的兰花香。孟承佑只觉心跳如擂,额角渗出细汗——她的话、她的距离,都让他心惊胆战。“眉儿,切莫胡言,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