差不多快一个月后。
九霄台上，罡风依旧凛冽。
一片青翠的树叶在云晚晚的指尖前安然悬浮，她白皙的指尖轻点，那片叶子便听话地向上飞起三尺，再一勾，叶片又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，稳稳落回原处。
整个过程，叶片上的露珠都未曾滚落一滴。
云晚晚的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，仙力消耗巨大，但她的脸上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与明亮。
这一个月，她过得比过去一百年加起来都累。
每日与这片叶子死磕，从最初的触之即碎，到能坚持一息，再到如今可以随心操控。
这其中的枯燥与艰辛，足以磨灭任何人的意志。可她坚持下来了。
“收。”
一道清冷的指令自身后传来。
云晚晚依言散去仙力，那片叶子悠悠飘落，她伸手接住，触感完好如初。
她转过身，看向那个月白劲装的男人。
这一个月，君无尘对她再无半分温存，他就是最严苛的师长，用最无情的方式逼迫着她成长。
她摔倒了，他不会扶；她仙力耗尽了，他只会让她自己打坐恢复。
“夫君。”她喊了一声，不同于往日的软糯，带上了几分清亮。
君无尘走到她面前，取过她手中的佩剑“晚星”，随手抛给她。
“拔剑。”
云晚晚握住剑柄，“呛”的一声，寒光出鞘。
“用你方才控制树叶的方式，将仙力附于剑上，刺向我。”君无尘负手而立，平静地发布命令。
刺向他？
云晚晚一怔。这一个月，他只教她控力，从未指点过她半点剑招。
“怎么，不敢？”君无尘见她迟疑，语调没有丝毫波澜，“还是说，你觉得你伤得了本尊？”
这句话成功激起了云晚晚心底那股不服输的劲儿。
她咬了咬唇，不再犹豫。
她闭上眼，回忆着操控树叶时那种小心翼翼、如履薄冰的感觉，将体内的仙力缓缓抽出，凝聚，再一丝丝地，缠绕上晚星剑的剑身。
嗡。
剑身发出一阵轻鸣。与以往仙力灌注时的狂暴不同，这一次，晚星剑的剑身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，几乎看不见的光晕。
那光晕稳定而内敛，将所有的力量都锁在了剑锋之内。
就是这种感觉！
云晚晚猛地睁开眼，手腕一抖，一式最基础的剑宗入门剑招“惊鸿”，朝着君无尘的胸口直刺而去！
这一剑，快，准，却不狠。
所有的力量都凝聚于剑尖那一点，没有一丝一毫的外泄。
在刺出的瞬间，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剑尖与空气摩擦产生的细微阻力。
君无尘依旧站在原地，动也未动。就在剑尖即将触碰到他衣袍的前一寸，他伸出两根手指，精准无比地夹住了那凝聚着仙王境全力一击的剑尖。
想象中惊天动地的碰撞并未发生。
所有的力量，在被他双指夹住的刹那，便泥牛入海，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云晚晚只觉得一股巧劲从剑尖传来，她握剑的手臂一麻，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。
她有些泄气地垂下剑。
果然，还是差得太远了。
“不错。”
两个字，从君无尘口中吐出，却让云晚晚猛地抬起头，满脸的难以置信。
这是这一个月来，她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夸奖。
“你已初窥门径。”君无尘将她的反应尽收心底，脸上依旧淡然，“懂得将仙力化为己用，而不是被仙力所驱使。你的剑，终于有了你自己的影子，不再是你师姐的临摹。”
云晚晚的心脏砰砰直跳，一股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涌上心头，冲刷掉了所有的疲惫和委屈。
她做到了！她真的做到了！
“那……那我是不是已经很厉害了？”她忍不住有些得意地问道。
“尚可。”君无尘淡淡回了两个字，无情地打碎了她的幻想，“如今的你，回剑宗分脉，可与长老一战，胜负五五之数。”
云晚晚的小脸顿时又垮了下来。才五五开啊……
“不过……”君无尘话锋一转。
“不过什么？”云晚晚立刻追问，眼睛里重新燃起希望。
“你的修为，还是虚浮了些。”
君无尘走近她，伸出手，指腹轻轻擦过她因为练剑而泛红的脸颊。
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，让云晚晚身体一僵。
他身上的莲香混杂着他独有的清冷气息，钻入鼻息，搅得她心神不宁。
“夫君……”她的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下来。
“想要真正将这些感悟融会贯通，让你的剑道再上一层，还差最后一步。”
君无尘的指尖带着一丝微凉的温度，顺着她的脸颊滑到她的下颌，轻轻抬起。
“差什么？”云晚晚被迫仰起小脸，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清澈眼眸里。
君无尘垂眸凝视着她，那张禁欲清冷的俊脸上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不属于“严师”的情绪。
他缓缓俯身，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，吐出几个字。
“再与本尊双修一次。”
云晚晚的脑袋“轰”的一声，炸了。
她整个人都懵了，脸上瞬间烧起了火，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，连脖子都变成了粉红色。
双……双修？
她还以为他要传授什么绝世心法，结果……结果是这个！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她结结巴巴地指着他，你了半天，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。
“可助你固本培元，将你体内散乱的仙力彻底提纯，与剑意相合，一步到位。”
君无尘一本正经地解释道，仿佛在谈论一门极其严肃的学术问题。“这是最快的办法。”
云晚晚看着他那张道貌岸然的脸，心底的小人儿已经开始疯狂吐槽。
信你个鬼！
这个狗男人！前段时间还对自己冷若冰霜，现在看她小有成就，就立刻暴露了狼子野心！
她用力推开他，往后跳了一大步，警惕地看着他。
“不对！”云晚晚忽然想起了什么，理直气壮地叉起腰，“我们不是说好了吗？为了……为了你的道心稳固，一月三次！这个月的三次，早就用完了！”
君无尘被她这副气势汹汹算账的模样弄得微怔，随即，他那万年不变的清冷面容上，竟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尴尬神色。
“此一时，彼一时。”他很快恢复了镇定，义正辞严，“上次是为了本尊，这次，是为了你。”
他向前一步，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。
“晚晚，这都是为你好。”他的嗓音里带上了一丝蛊惑，“你不想变得更强吗？”
云晚晚被他问得心头一跳。
想，她当然想！做梦都想！
可……
“那也不行！”她梗着脖子，毫不退让，“规矩就是规矩！还有好几天才到下个月呢！你想都别想！”
君无尘的脚步停住了。他看着眼前这个炸着毛，明明怕得要死却还要强撑着跟他讲道理的小妻子，心底最深处的地方，软得一塌糊涂。
她真的不一样了。不再是那个只会被他吓哭的小东西了。
“好。”他竟然后退了一步，答应了。
云晚晚都准备好他要用强的了，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轻易就松口了，一时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。
“真……真的？”
“嗯。”君无尘颔首，“本尊说话算话。”
他转身，向着九霄台的边缘走去，似乎真的放弃了这个念头。
云晚晚悄悄松了口气。太好了，总算保住了自己的清白！
就在这时，君无尘忽然停下脚步，回头看了她一眼。
“不过，本尊最近有些道心不稳，时常需要阴阳调和。若是今夜……本尊不慎走火入魔，仙力暴走，这九霄仙宫怕是……”
他没有把话说完，但那威胁的意味，已经再明显不过了。
云晚晚的笑容，僵在了脸上。
她瞪大双眼，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男人。
走火入魔？骗鬼呢！他可是九霄仙尊！
这个男人！为了占她便宜，居然连这种烂到家的借口都用上了！
云晚晚气得浑身发抖，她伸出颤抖的手指，指着君无尘的背影，终于把憋在心里许久的话吼了出来。
“君无尘！你混蛋！男人的嘴，骗人的鬼！”
回应她的，是男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，和他越发挺拔的身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