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公主派女官来靖安侯府接宋幼棠进宫一叙,宋幼棠有过上次进宫被害的经历,汲取了经验,她围着那女官转了又转,想看看这女官是不是也戴了人皮面具。
“宋姑娘?”
女官姑姑被宋幼棠转的眼晕,良久才出声询问。
“长公主,可有什么话格外交待?”
宋幼棠早已穿戴完毕,就是不肯出院子门。
“公主只说,故人来信已收......”
宋幼棠听完这才起身往外走。
长公主派来的马车从金光门进了宫,女官带着她直接去了长公主住的宫殿,长公主没住在后宫,而是被圣上拘在了前朝的碧华殿。
碧华殿从前是先太子还是皇子时,读书起居的住所。
可真是杀人诛心!
冬雪消融,空气中全是冷寂,让这荒废已久的宫殿更显空荡。
一头银发的长公主颓败的坐在炭火旁,一双惊为绝世的凤眼失去了神采,眼角徒添了几道沟壑,那张叫日月失辉的容颜早已不复从前。
宋幼棠跪在地上,未曾开口已潸然泪下。
“别哭了……至少本宫和凌逸还活着。”
宫女将宋幼棠轻轻扶起,送到长公主身前。长公主轻轻拉过宋幼棠的手,静静的看着她,透过她像是在看另一个女孩子。
“是我无用......”
宋幼棠哽咽着,她一直觉得是自己没用才害了卢凌霜,若是她动作再快点……要是她没受伤……
“怎么能怪你呢?是本宫没用,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护不住,他们存心想要我惨败,霜儿自然逃不过他们的算计。”
“只是本宫没护住程家最后的血脉!”
长公主已经很久不能安睡了,每每深夜她都会被噩梦惊醒,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,犹如剜心剔骨,她此时不是大靖的长公主而是一位失去孩子的可怜母亲。
她跟宋幼棠说了许多话,大多都是关于卢凌霜小时候的。
宋幼棠知道,这个空荡荡的宫殿里到处是那老皇帝的耳目,她们今日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一字不差的传进两仪殿里。
所以,她什么都没说,什么也没做,只是静静地听着,努力的从长公主的话语里捕捉什么,这些话是长公主想要说给自己的师父听得,望她代为转达。
长公主终于说累了,最后躺在软榻上睡着了,是宋幼棠想多了,也许长公主并没有什么事情要传达,她只是太想找个人说说话了。
“有劳宋姑娘了,公主她总算是能入睡了,我送姑娘出宫吧。”宫女给长公主盖上薄毯,就引着宋幼棠出去了。
——
沿着碧华殿往外走,有一长长的通道,两边全是四季常青的树木,青松白雪的很是有意境,那是通往两仪殿的道路。
宋幼棠此刻就走在这天道路上,没错,她前脚刚出碧华殿,后脚就被老皇帝的人截住了。
老皇帝说是想见见她,实则是想找借口罚罚她。
宋幼棠被两名内侍官夹在中间,走在刚清扫完的通道上,正巧与从另一头过来的谢珣和萧承毓两人碰上了,那两人还在因着冬雪成灾的折子争执着。
“见过王爷,见过谢大人。”
宋幼棠恭顺行礼,声音冷清的像是今日消融的冬雪。
萧承毓和谢珣也是差点没反应过来,还是高内官出声解释,才知道是圣上召宋幼棠觐见的。
谢珣自然知道宋幼棠今日入宫见长公主的事,他以为宋幼棠此刻已经离宫了。
三人来不及多说什么,只是短暂的眼神交汇了下,就一起进了两仪殿。
殿内龙涎香四溢,宋幼棠想起了那日的丹房,心中咽下恶心,只垂首跪在青砖上,像一只鹌鹑。
圣上全当没看见她,只是让萧承毓和谢珣起了身,谢珣用微不察觉的余光看了看宋幼棠,心里推算出来许多可能来。
萧承毓将三书省送来的雪灾折子呈上,将赈灾一事缓缓道来。说白了还是要钱,没钱怎么赈灾?棉被衣物粮食炭火药材哪个不是用钱买的!天上只会下大雪又不会下大米!
“今年灾害何其繁多,为保天下太平,今年的祭祀朕要亲自登台祭祀天地,以求福佑大靖。”
老皇帝不说赈灾的事,忽得扯上年底祭祀的事上了,怎么?赈灾没钱,祭祀就有钱了!再说,天降祸端,也是为君者不正,做了人神共愤的恶事,才会被降天罚。
昏君,你做的恶还少吗?
当然,宋幼棠只敢在心里骂。
那谢珣就不一样了,他敢骂出声,武死战,文死谏,他是文官表率。
“陛下,臣以为,为民生求福祉就是敬天畏地,百姓安,则家国安,盛世之举在于为君者仁义之心,水能载舟亦能覆舟,君爱民,民自会爱君,忠君,拥君,然我大靖才可国富民强。”
谢珣的一番肺腑之言惊得跪在地上的宋幼棠暗中叫好,他是真敢说!这不是暗戳戳的骂老皇帝放着赈灾不做,去搞劳什子祭祀,妥妥的昏君之为嘛!
谢珣不去御史台任职,可惜了。
“那依谢大人看,这赈灾如何进行呢?”
萧承毓时不时打个辅助,顺这谢珣的话往下说,没给老皇帝开口发怒的机会。
“臣拟了折子,请陛下过目。”
谢珣再次跪在地上将折子从袖中掏出,交给高内官,再由高内官呈于圣上。
圣上眯着眼看完,面无表情,又让高内官拿给萧承毓看。
萧承毓看完折子,先是看看圣上的脸色,才对着谢珣连连称赞。
“妙!妙!妙啊!谢大人不愧是我大靖之栋梁。”
“那你还总与谢卿作对,混账,你要是惹毛了朕的肱骨贤臣,朕就废了你。”
老皇上连褒带贬,将刚才的怒火撒在了萧承毓身上。
萧承毓只低下头,偷偷看向宋幼棠。
老皇上和谢珣的视线也落在那跪在地上的‘鹌鹑’身上。
宋幼棠感觉到那些视线,心里不爽,看我做何!关我何事!
“微臣惶恐,只一心为陛下效力,为大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。”
谢珣跪下叩首,言辞恳恳,妥妥的忠臣贤臣。
老皇帝准了谢珣的折子,就依谢珣的法子,将圣上年底准备祭祀天地的费用挪到了此次赈救雪灾上,礼部还广请民愿,为圣上刻了个功德碑立在奉先殿,歌颂此事,以示彰德。
还是谢珣会哄,刻一块碑才几个钱,还让老皇上高兴到了心里去。
当皇上的谁不愿意被世人被后人称赞歌颂,你这年年花钱祭祀天地,无人念你劳苦,你将那钱拿来赈灾,百姓给你刻碑,你就是千古贤帝。
这钱花得值!
赈灾的事情也解决了,老皇上还不让宋幼棠起身,像是忘了殿上还有一这么一个人在。
宋幼棠也是胆战心惊的听完了朝中议事,虽说她是被圣上传唤过来的,可也实实在在听了一回政事。
会不会被灭口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