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风卷着雪粒子,像无数根冰冷的针,扎得人脸生疼。
赵一苇刚用冻僵的手把一块石头压住塑料布的边角,刘二贵裹着一身风雪就冲到了她跟前。
他那件破棉袄早就被雪水浸透,外面结了层硬邦邦的冰壳子,随着他的动作嘎吱作响。
他一把抓住赵一苇的胳膊,那力道大得惊人,隔着厚厚的棉袄都硌得慌。
“赵技术员!你赶紧回村部去!”
眼看风雪越来越大!
刘二贵的吼声盖过了风声,语气焦灼,“这鬼天气,你个女孩子家,冻坏了骨头可就是一辈子的事!快回去!”
赵一苇被他拽得一个趔趄,差点栽进雪窝里。
她猛地甩开刘二贵的手,那张冻得发青的小脸抬起来,眼睛里像是烧着两团火,声音尖利又带着股狠劲:“刘二贵!大棚是你的!但也是县长交给我的任务,要管理好这片大棚!你甭管我!”
说完,不再搭理刘二贵,朝着牛翠花走去。
牛翠花头发散乱,脸颊冻得通红,眉毛睫毛都结了白霜,她喘着粗气,声音嘶哑地帮腔:“二贵!别磨叽了!赵技术员心里有秤!赶紧想法子!棚……棚要顶不住了啊!”
刘二贵被赵一苇眼中的决绝和牛翠花的话噎了一下,他看着眼前这个文静又倔强的女技术员,心头五味杂陈。
他狠狠一跺脚,溅起一片雪泥:“好!有种!那你顾着点自己!”
他不再废话,转身就扑向刘建仁那边。
刘建仁还半跪在地上,用后背死死扛着那块塌下来的棚顶,上面压着沉重的冰雪和塑料布,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,嘴唇乌紫,牙关咬得咯吱响。
刘胜利和刘文彬正手忙脚乱地想找东西给他支撑。
“叔,你撑住啊!”刘胜利带着哭腔,胡乱地用手去扒拉压在刘建仁背上的冰雪。
“找棍子!顶他腰眼子!”刘二贵一眼看出关键,嘶吼着。
他环顾四周,一片狼藉,备用的竹竿木棍早用完了。
就在这当口,一直闷头用身体堵着另一个小破口的刘中强,突然发出一声闷哼。
他那边的塑料布被风撕开了一个更大的口子,冰冷的雪粒子像子弹一样灌进来,打在他身上脸上。
他整个人被风推得向后滑了一步,脚下不稳,眼看就要摔倒。
“强子!”离他不远的刘文彬,此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。
他本来正艰难地用一根短棍别着另一处嘎吱作响的棚架,见状毫不犹豫,猛地将短棍往雪地里一插,整个人像离弦的箭一样扑过去,用自己的身体狠狠撞在刘中强身上,硬是把他顶回了原位,两人瞬间被那破口灌进来的风雪裹住,成了雪人。
“拿……拿草帘子!堵!”刘文彬被风雪呛得说不出完整话,却死死抱着刘中强,用后背帮他分担着风力,两人像焊在一起的铁块,死死抵住那个破口。
“草帘子!快!”刘二贵眼睛都红了,急得团团转。
就在这绝望的顶点,一阵嘈杂的人声和凌乱的光柱突然刺破风雪的帷幕,从村子方向涌来!
“是我爹他们。。。。”刘胜利听出来刘光星的声音。
紧接着,十几道摇晃的光柱,透过风雪,越来越清晰。
“二贵!顶住!我们来了!”一个苍老却异常洪亮的声音穿透呼啸的风声,是支书刘光礼!
他顶着一顶破毡帽,披着件老羊皮袄,手里举着一盏马灯,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在最前面,身后跟着十几个同样裹得严严实实的村民,有男有女,有老有少,人人手里都拿着家伙什——扁担、草帘子、破麻袋片、粗麻绳,甚至还有人扛着几根粗壮的树干!
“叔!你们来了”刘二贵的声音都变了调,带着绝处逢生的狂喜和哽咽。
“快!堵口子!压棚顶!”刘光礼一眼扫过惨烈的现场,没有丝毫废话,立刻指挥起来。
“全江你和光星!带几个人去帮建仁顶住!桂花、虎子,把草帘子麻袋片都递上去!其他人,跟我去找石头木头,加固架子!快!手脚麻利点!”
呼啦啦,人群立刻分成几股,像注入干涸河道的活水,瞬间让濒临崩溃的抢救场面有了主心骨。
柱子几个壮劳力立刻冲到刘建仁身边,用肩膀、用找来的粗木棍,合力顶住了那沉重的塌陷部分。
刘建仁只觉得背上一轻,那股几乎要把他压垮的巨力终于被分担出去,他喉咙里发出一声解脱般的闷哼,身体一软,差点瘫倒,被刘胜利死死扶住。
“叔!你歇口气!”刘胜利带着哭腔喊。
刘建仁喘着粗气,摇摇头,挣扎着还想站起来:“不……不用管我……棚……”
那边,草帘子、破麻袋片像雪片一样被递到各个破口处。
赵一苇身边立刻多了几个手脚麻利的妇女,大家七手八脚,把草帘子盖在塑料布的破洞上,再用石头、土块死死压住边缘。
牛翠花终于能从破口处抽身,她冻得浑身筛糠,牙齿咯咯打架,却立刻又跑去帮刘文彬和刘中强那边。
“文彬!好样的!”牛翠花看到侄子冻得发紫的脸和依旧死死抵着的身体,眼圈一红,大声夸了一句,和几个赶来的妇女一起,用草帘子塞住了那个破口。
赵一苇的压力骤减,她抹了把脸上的冰水混合物,顾不上冻僵的手指,立刻指挥着新来的村民:“那边!那边主梁歪了!用绳子!绑住!拉直!对!拉!一二!嘿哟!”
她嘶哑的喊声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,村民们立刻照做。
刘光礼亲自带着几个汉子,扛着粗树干,冲到一处发出恐怖呻吟的棚架旁。
“顶住这里!用树干撑住!下面垫石头!快!”
他像个战场上的老将军,指挥若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