联盟大会开完没几天,都城一天比一天热闹。各凡界的商人来了,带着矿石、药材、稀奇古怪的玩意儿,在广场边上摆开摊子,换自己需要的东西。铁牛带着新选的守护队员操练,呼喝声从早到晚。阿木整天泡在密室里,对着通道石和一堆星图写写画画。陈砚忙得脚不沾地,处理各凡界报上来的大小事情。就在这一片忙乱里,柳清鸢找到了陈砚。
是在傍晚,陈砚刚送走为了一点边界纠纷吵了半天的两个小凡界代表,正揉着发胀的太阳穴。柳清鸢走进来,手里没拿药箱,也没抱文书。
“有事?”陈砚看她脸色平静,不像有人受伤或者出了乱子。
柳清鸢在他对面坐下,自己倒了碗水喝。“我想走了。”
陈砚愣了一下:“走去哪儿?哪个凡界又出问题了?”他下意识就去摸放在旁边的通道石,以为又是哪里传来了求救信号。
柳清鸢摇摇头,嘴角弯了一下,不是平时那种温和的笑,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。“不是。是我自己。我想离开联盟,回我小时候住的镇子去看看。”
陈砚放下通道石,看着她,没立刻说话。屋里只剩下油灯灯芯偶尔爆开的噼啪声。
“在这里不好吗?”他问,“联盟刚起步,很多事需要你。你的灵根之力,对那些受伤的生魂温养效果最好。”他想起那些被炼化在水晶里的金光,想起柳清鸢耗尽力气后苍白的脸。
“好。”柳清鸢说,“就是太好了,太热闹了。打完了仗,定了规矩,往后就是按部就班的日子。铁牛喜欢带兵,阿木喜欢研究那些石头,你……你生来就是扛事的。”她顿了顿,看着碗里晃动的水影,“我不一样。我以前在青云宗,后来跟着联盟,一直都是跟着别人定下的路走。现在仗打完了,我想试试自己走走。”
陈砚沉默了一会儿。他想起第一次见柳清鸢,她还是青云宗那个清冷的仙子,后来一起经历生死,看她一点点找回自己的力量,看她为了温养生魂累到虚脱。
“你想好了?”他问。
“想好了。”柳清鸢点头,“就去南边那个叫‘清水镇’的小地方。听说那儿靠着山,有条河,安静。”
“那里离都城不算近,万一……”
“万一有麻烦,我会用玉符传信。”柳清鸢打断他,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绿色玉符,上面有微弱的灵光流动,“你知道的,我自保的本事还有。”
陈砚看着她坚定的眼神,知道劝不住。他点了点头:“好。什么时候走?”
“明天一早。”
“我让铁牛派两个人送你。”
“不用。”柳清鸢站起来,“我一个人走惯了。别惊动其他人,就你,铁牛,阿木,知道就行。”
第二天天刚蒙蒙亮,柳清鸢就收拾好了。她没多少行李,一个小包裹,一把普通的青钢剑,换下了联盟的制式衣服,穿了身素净的棉布裙。
陈砚、铁牛和阿木等在城门口。
铁牛抓抓头发,把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塞给柳清鸢:“俺弄的肉干,还有几张饼,路上吃。”
柳清鸢接过来,笑了笑:“谢谢铁牛哥。”
阿木眼圈有点红,递过来一个小木盒:“柳姐姐,这个给你。是我用边角料做的,注入一点点凡力就能发光,晚上走夜路不怕。”
柳清鸢打开盒子,里面是几颗圆润的、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石子。她拿起一颗握在手心,温温的。“真好,阿木长大了,手真巧。”
她最后看向陈砚。
陈砚没什么东西可送,他从怀里摸出那枚一直带在身边的、布满裂纹的通道石,递过去:“这个你拿着。虽然裂了,但遇到实在过不去的坎,捏碎它,我能感应到。”
柳清鸢看着那枚石头,没接。“这是联盟的东西,也是你的倚仗。我不能要。清水镇再远,也在凡界。有你的规矩在,我出不了事。”她拍了拍腰间的绿色玉符,“有这个就够了。”
陈砚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会儿,慢慢收了回去。
“保重。”他说。
“你也是。”柳清鸢点头,又看了看铁牛和阿木,“都保重。”
她转过身,背着小包裹,提着剑,沿着官道一步步往南走。晨光熹微,勾勒出她纤细又挺直的背影,慢慢融进那片青灰色的光里,越来越小,最后看不见了。
铁牛用力擤了下鼻子,瓮声瓮气地说:“走了啊。”
阿木用手背擦擦眼睛:“柳姐姐会过得好的,对吧,陈砚哥哥?”
陈砚望着空荡荡的官道,看了很久,才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回吧。”他转身往城里走,“一堆事呢。”
接下来几天,联盟里有人问起柳医师,陈砚只说派她出去办事了。铁牛和阿木也闭口不提。日子照常过,该练兵练兵,该交易交易,该吵架吵架。
只是陈砚偶尔在夜深人静处理完事务,会走到院子里,看着南边的天空发一会儿呆。怀里那枚通道石的裂纹,好像又自己悄悄愈合了微不足道的一丝,散发着淡淡的、持续不断的暖意。
他知道,有些人注定要并肩作战,有些人注定要各自远行。路还长,凡界这么大,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,就是最好的结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