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宸的丹田，如同一个无底洞，疯狂地吞噬着这海量的、来自不同时代的精纯灵气。
这些灵气在他体内冲刷、沉淀，开始真正地开辟那片混沌的区域，使其逐渐稳固、扩张，隐隐有了容纳和转化法力的雏形。
就在这灵气灌注达到某个临界点的刹那，明宸只觉得脑海中“轰”的一声巨响，意识瞬间被抽离，坠入了一个奇异的幻境之中——这是引气入体达到一定深度、触及鬼仙门槛时，心神与天地交汇所产生的必然景象，也是踏入仙门的第一道心性考验。
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无比漫长、仿佛没有尽头的道路上。道路的前方，极远之处，隐约可见一扇古朴而玄幻的巨大门扉悬浮于虚无之中。门扉紧闭，其上雕刻着难以理解的古老纹路，散发着威严、神秘而又令人向往的气息。那便是仙道之门，是他渴望踏入的境界。
然而，当他低头看向自己所站的道路时，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。
这条通往仙门的路，并非由普通的砖石铺就，而是由五种颜色各异、光芒流转的能量构筑而成！金色锋锐，青色生机，蓝色柔润，红色炽烈，黄色厚重——正是对应他体内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五行灵根的属性！
这条路，便是他的道基，由他的灵根显化！
明宸的意识呆立在这条仿佛没有尽头的宏伟道路上，看着那微弱灵气如同细沙落入荒漠般，几乎看不到任何进展，一股前所未有的茫然和无力感涌上心头。
他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，声音在空旷的幻境中回荡，带着孩童式的费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：
“这……这就是我的路吗？怎么会……这么宽？这么厚？”
他蹲下身，试图用手去触摸那由五种颜色能量构成的、看似坚实却又虚幻的路基。
“别人的路，是不是都只有一种颜色？很窄，很快就能铺到那座大门？” 他想象着其他单灵根弟子修炼时的顺畅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。
“爹爹说过，做人做事要踏实，一步一个脚印……可是……” 他望着前方那遥不可及的仙门，小脸上写满了苦恼，“这脚印也太大了吧？我要走到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啊？”
“王师兄笔记上说勤能补拙……可这……这已经不是‘拙’了吧？这简直就是……就是个无底洞啊！” 他想起孙老那隐含轻蔑的眼神，想起云芷仙师提及他灵根时的微妙语气，此刻终于真切地体会到了他们话语背后的含义。
“需要这么多的灵气……把我卖了，能把这条路铺上一小块吗？” 他有些赌气地想着，甚至产生了一丝退缩的念头，“要不……要不就算了吧？回家去，当个富家少爷好像也挺好的，至少能天天见到爹娘……”
但这个念头刚一升起，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母亲王氏离别时哭泣的脸庞，父亲苏桥生那殷切期盼又强忍不舍的眼神，还有云芷仙师带他离开时那踏云而行的潇洒……以及，内心深处某个被封印的角落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微弱地呼唤，催促着他向前。
他用力甩了甩头，仿佛要把那丝怯懦甩出去。
“不行！我不能放弃！” 他重新站直身体，握紧了小拳头，尽管眼神里还带着困惑，语气却渐渐坚定起来，“爹娘还等着我出息呢！云芷仙师给了我机会，我不能就这么认输！”
“路宽点就宽点！大点就大点！” 他像是给自己打气，对着空旷的五色道路大声说道，声音虽然稚嫩，却带着一股不服输的执拗，“不就是需要的灵气多吗？我……我慢慢攒！一天攒不够就一个月，一个月不够就一年，一年不够就十年！我就不信，我一辈子都走不到那头！”
他低头看着脚下那因为灵气注入而微微发亮的一小片区域，眼神重新变得专注。
“至少，我现在已经站在路上了，不是吗？总比连路都找不到要强！”
“杯水车薪又怎样？只要我不停地往里加水，总有一天，能把这‘车’填满！”
这带着稚气的豪言壮语在幻境中回荡。虽然前路漫漫，艰难无比，但这个十岁少年，在最初的震惊和迷茫之后，凭借着一股天生的韧性和对承诺的看重，选择了直面这看似不可能的挑战。
幻境中的道路依旧宽阔得令人绝望，但那微弱却持续涌入的灵气，和少年心中重新燃起的、更为坚定的火苗，预示着这条与众不同的仙路，必将曲折，却也充满了未知的可能。
明宸浸泡在灵泉之中，完全沉浸在那种灵气源源不断涌入丹田、开辟道路的玄妙感觉里，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。
他仿佛变成了一块贪婪的海绵，不知疲倦地汲取着地脉深处涌上的灵气，神魂则在那个五色道路的幻境中，执着地、一寸寸地向前“铺路”。
一天，两天，三天……
他竟在这灵泉中，不饮不食，直接入定了三天三夜！
直到第四天清晨，一阵极其不耐烦、甚至带着怒气的叫骂声和拍打禁制的声音，如同惊雷般传入山谷，才猛地将明宸从深沉的修炼状态中惊醒！
“里面的人死绝了吗？！今天是什么日子不知道？！还不快给老子滚出来开门！”
“青霖药园的！耳朵聋了是不是？再不开门，信不信我们砸了你这破阵法！”
明宸猛地睁开眼，才发现自己还泡在泉水里，浑身皮肤都因为长时间浸泡而有些发白起皱。他心中一惊，立刻想起王思远交代过，每月初七是内门弟子前来收取药草的日子！
“有人来了！不是三天后才有人来取仙草吗？” 他从泉水中爬出来，也顾不上擦干，手忙脚乱地套上那身灰色的弟子服。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，十分难受，但他已顾不得许多，运转起刚刚入门、还十分微弱的灵气，勉强烘干了些许水汽，便朝着谷口狂奔而去。
药园有简单的防御禁制，外面的人没有令牌确实进不来，但若是迟迟不开门，耽误了内门事务，罪名可不小。
他气喘吁吁地跑到谷口，手忙脚乱地用那面最低级的禁制令牌打开了光幕。
只见光幕外，站着三名身穿月白色内门弟子服饰的青年，个个神色倨傲，眼神不善地看着他。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，赫然都是鬼仙中期，远不是明宸这刚摸到门槛的初学者可比。
为首一人，面皮微黑，见明宸出来，二话不说，上前一步，抬腿就狠狠一脚踹在明宸的肚子上！
“哎呦！你们是谁？” 明宸猝不及防，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，肚子剧痛，整个人被踹得向后踉跄几步，一屁股摔倒在地，疼得他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。
“小杂种！我们来取仙草的内门弟子，让你爷爷们等这么久？找死是不是！” 那黑脸弟子骂骂咧咧。
明宸忍着疼痛和委屈，下意识地抬起头，迷惑地问道：“我……我在里面修炼，没听到……而且，孙老交代，不是三天后才是各位师兄来接仙草的日子吗？怎么今天……”
他的话还没说完，那瘦高个弟子已经不耐烦地打断，上前一步，抡起手臂——“啪啪！”又是两个结结实实的巴掌扇在明宸脸上，打得他脑袋偏向一边，眼前发黑。
“放屁！睡糊涂了吧你！今天就是初七！就是收取药草的日子！还敢找借口？！” 瘦高个弟子厉声喝道。
“今天就是初七？”这几个字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！
“我明明记得自己是初四傍晚开始浸泡灵泉修炼的……难道……难道自己这一坐，竟然过去了三天三夜？”
巨大的震惊甚至暂时压过了脸上的疼痛。他这才意识到，自己完全沉浸在引气入体和那五色道路的幻境中，浑然忘记了时间的流逝！
旁边一个瘦高个弟子也冷笑道：“新来的？懂不懂规矩？见到内门师兄，不知道躬身作揖行礼？一点眼力见都没有！”
明宸捂着疼痛的肚子，又惊又怒，抬起头，忍着眼泪辩解道：“我……我在里面修炼，没听到……而且，孙老没教我要作揖……”
“还敢顶嘴？” 第三个矮壮弟子眼睛一瞪，上前一把揪住明宸的衣领，将他从地上提溜起来，另一只手“啪啪”就是两个清脆的耳光扇在他脸上！
“没教？现在爷爷们就好好教教你！” 矮壮弟子狞笑着，“在北神宫，外门弟子见到内门师兄，必须躬身行礼，口称师兄！耽误了师兄们办事，就是该打！明白了没有？”
明宸被打得眼冒金星，脸颊火辣辣地疼，耳朵里嗡嗡作响。他从小到大，何曾受过这种屈辱？心中的愤怒和委屈几乎要冲破胸膛。
那黑脸弟子似乎打累了，挥挥手让矮壮弟子放开明宸。他走到瘫坐在地、嘴角渗血的明宸面前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，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“教诲”：
“小子，今天算你走运，碰上的是我们哥几个。我们心善，只是略施小惩，给你长长记性。” 他顿了顿，脸上露出一丝戏谑，“你心里是不是不服气？是不是在想，凭什么打你？”
明宸咬着嘴唇，倔强地看着他，眼神里的不服几乎要溢出来。
黑脸弟子嗤笑一声，指了指自己，又指了指身后的两人，最后指向明宸：“就凭这个！凭我们是内门弟子，鬼仙中期！凭你是个外门的废物，连气都还没练稳！就凭我们拳头比你硬，实力比你强！懂了吗？”
“在北神宫，乃至整个修仙界，实力就是规矩！” 瘦高个弟子冷冷地补充道，“今天打你，是教你做人，是为你将来好！免得你日后不长眼，冲撞了哪位长老或者核心师兄，到时候掉的可不是几颗牙，而是你这条小命！”
矮壮弟子咧嘴一笑，露出森白的牙齿：“所以，小子，你是不是还得谢谢几位师兄的‘教诲’啊？要不是我们教你，你说不定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！”
打了人，还要感谢他们？！
明宸猛地抬起头，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三个颠倒黑白、仗势欺人的内门弟子，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屈辱感几乎让他窒息。“凭什么？凭什么他们可以随意殴打、侮辱自己，自己还要感恩戴德？”
“就因为他们比自己强？就因为这该死的“实力”？”
他看着那三张写满轻蔑和理所当然的脸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、血淋淋地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法则——弱肉强食，实力为尊！
他没有说话，只是死死地咬着牙，将那份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愤怒、委屈和不甘，连同嘴角的血腥味，一起狠狠地咽回了肚子里。他知道，此刻的任何反驳和反抗，都只会招来更凶狠的毒打。
他低下了头，用尽全身力气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：“……多谢……师兄……教诲。”
声音微弱，却带着刻骨的冰冷。
那三个内门弟子闻言，相互看了一眼，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，仿佛完成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壮举。
“算你小子识相！赶紧的，把药草清点好搬出来！别磨蹭！” 黑脸弟子不耐烦地催促道。
明默默默地爬起来，擦掉嘴角的血迹，低着头，一瘸一拐地走向药田开始干活。他小小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单薄，但那紧握的双拳和低垂眼眸中深藏的火焰，预示着今日之辱，绝不会就此罢休。
凭什么？就凭实力！
这句话，如同烙印，深深地刻在了他十岁的心灵上。
忍着身上的疼痛和内心的屈辱，明宸一瘸一拐地按照《值守纪要》上的名录，开始仔细采摘药田中达到年份要求的灵草。
他年纪虽小，但做事极其认真，每一株都挑选得恰到好处，既符合要求，又不损伤药性。他将采摘好的灵草分门别类，整齐地码放在三个内门弟子带来的玉匣中。
做完这一切，他拿出交接文书和笔墨，走到那三个正不耐烦地打量着药园、嘴里还不干不净说着什么的内门弟子面前，将文书递上，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说道：“三位师兄，药草已按名录采摘完毕，请清点无误后，在此签字画押。”
那黑脸弟子瞥了一眼码放整齐的玉匣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。他随手翻看了一下文书，然后指着名录上的五株标注为“五十年份青霖草”的地方，大大咧咧地说道：“嗯，差不多了。不过这五株‘青霖草’，我们暂时‘借’用一下，下次来的时候再补上，这次就不用记了。”
“借？下次补？”
明宸心中一震。他虽然只有十岁，自幼在商贾之家耳濡目染，太清楚这里面的猫腻了！这分明是想中饱私囊，占公家的便宜！仙草入库出库皆有记录，若是他这里少了五株又没有签字确认，到时候对不上账，所有的责任都会落到他这个看守弟子头上！轻则扣除月俸，重则逐出宗门！
他立刻摇头，语气坚决：“不行！师兄，宗门规矩，药草离园，必须当场清点签字，不存在‘借’一说。若是师兄们急需，也需有丹霞峰长老的手令方可。否则，弟子无法交代，这字不签……我不能给你们仙草。”
那瘦高个弟子脸色一沉：“嘿！给你脸不要脸是吧？区区五株低阶青霖草，算个屁！我们师兄几个用了也就用了，谁敢说什么？你小子是不是刚才挨打没挨够？”
（未完待续……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