脚底踩到那块松动的地砖时,我正低头装模作样地咳嗽。
右眼还是糊着,视线边缘像被泡过水的纸,皱巴巴地拧在一起。
但我没停下,顺势蹲下去,手指摸向鞋带,实则借着身体遮挡,指甲在砖缝里轻轻一抠。
凉的!
不是水泥灰那种干涩的冷,是金属特有的、带着锈味的阴寒。
指腹蹭过一道刻痕,纹路歪歪扭扭,像是谁用钝刀子硬生生划出来的。
脑子里“叮”一声,系统界面自动弹出:
「检测到高纯度青铜合金,纹路匹配第一卷残片,相似度98.7%」
我眼皮都没眨一下,脸上的表情依旧维持着“加班过度、头晕眼花”的实习生标准模板——嘴角微垂,眼神涣散,呼吸绵长。
这种时候不能慌,更不能露出一点“我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”的劲儿。
毕竟上一秒我还演着老年痴呆躲陈蒹葭,下一秒就精神抖擞撬地砖。
太假了!
我慢慢直起腰,假装活动脖子,余光扫了一圈茶水间。
没人。
走廊那边刚闹完《爱情买卖》,保安拖人走的时候动静不小,估计这会儿大家都缩在工位刷视频呢。
机会来了!
我重新蹲下,从袖口滑出痒痒挠。
这玩意儿看着是掏耳朵专用,实际上刀尖开过刃,削铁如泥谈不上,但对付点水泥还是绰绰有余。
我拿它抵住地砖边缘,轻轻一撬。
“咔。”
一声轻响,水泥崩开一小块。
青铜色的金属面露出来更多,纹路开始连成片,像是某种阵法的局部拼图。
我刚想再用力,脑子里突然“嗡”了一下。
画面闪现——
火光冲天,一栋老楼在爆炸,玻璃炸得满街都是。
有个小孩躺在废墟里,衣服破了,脸上全是灰,但还活着。
远处有人影跪着,手里攥着什么东西,往孩子怀里塞……
我猛地晃了晃头,把幻象甩出去。
系统提示又跳出来:
「警告:精神干扰增强,建议启动『微表情屏蔽』技能」
行吧!
那就继续演。
我立刻切换状态,肩膀耷拉下来,手扶着膝盖,喘气声加重,整个人看起来虚弱得随时要倒。
这是“疲惫实习生2.0”版本,专治各种高强度脑力劳动后遗症。
演着演着……
我自己都快信了!
可手底下没停。
痒痒挠一点点把四周水泥剔干净,整块地砖终于能活动了。
我深吸一口气,五指扣住边缘,猛地往上一掀。
“咚。”
地砖被掀开,底下是一块巴掌大的青铜板,嵌在水泥槽里,表面布满复杂纹路,中央有个凹槽,形状像一把钥匙,又像滴落的血珠。
系统瞬间刷新:
「发现第一卷青铜镜阵法完整刻痕,确认为蚩尤炼尸阵核心节点之一」
「激活条件:高纯度尸油或精血献祭」
我盯着那凹槽,心跳慢了半拍。
尸油?!
李狗剩给我的那个葫芦?
这玩意儿可不是随便用的。
那可是祖传的,据说能超度怨灵、镇压邪祟,一瓶用完就得去坟头续三年香火。
平时他宝贝得跟亲儿子似的,上次我借一滴涂在键盘上防旺财拉屎,他还念叨了半个月。
但现在……
这阵法的气息,和我后颈的血玉隐隐共鸣。
那感觉就像有人在我骨头缝里敲钟,一下一下,震得五脏六腑都在颤。
直觉告诉我——这东西,必须开。
我伸手摸向贴身口袋,掏出那个小葫芦。
黑漆漆的,上面画着看不懂的符,拧开盖子,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飘出来,像是陈年腊肉混着檀香,闻一口就想打嗝。
我蘸了一滴,指尖发麻。
犹豫了两秒,还是把它按进了青铜板中央的凹槽。
刹那间——
整个茶水间安静了!
不是声音消失,而是所有背景音都被压低了,像是有人把世界调成了静音模式。
青铜板开始发光,幽绿色的光顺着纹路蔓延,像活蛇一样游走,最后在空中凝成一片半透明的投影。
画面出现了!
二十年前的陆氏集团旧楼,夜半时分。大楼还没炸,但窗户里透出红光,像是里面烧着什么东西。
镜头拉近……
就见一个男人跪在废墟边缘,西装皱巴巴的,领带歪着。
正是年轻版的周振南。
他手里攥着一枚染血的长命锁,手指发抖,小心翼翼塞进一个昏迷孩童的衣襟里。
那孩子脸朝下,看不清五官,但身形……和我小时候的照片一模一样。
周振南嘴唇动着,声音断断续续:
“替我活下去……我的儿子……别回头……谁都别信……”
然后他站起身,转身就走,背影消失在火光里。
我站在原地,脑子一片空白。
儿子?
我?!
等等……我不是被国师家族暗杀的吗?
怎么变成他儿子了?
那晚爆炸,难道不是谋杀?
是……替换?!
我下意识摸了摸后颈的血玉,它烫得吓人,像是被人放在火上烤过。
投影还没结束。
画面忽然偏移,转向窗外高楼的玻璃幕墙。
反射中,一道蓝光一闪而过,像是电子信号跳跃,又像某种机械装置在扫描。
我瞳孔一缩。
玄霄子的机械义眼。
她看到了!
我立刻收手,痒痒挠在掌心一划,割出一道口子,鲜血滴进青铜板凹槽。
系统说过……
精血可以强行中断能量循环。
果然!
投影猛地扭曲,绿光暴涨,最后凝成一行古篆,悬浮在空中:
「炼尸阵·祭魂锁命」
字一出现,立刻溃散,青铜板也暗了下去。
我迅速把地砖盖回去,拍上水泥碎屑,拎起背包,动作自然得像刚来接了杯热水准备回工位。
走路时脚步略重,肩膀微晃,嘴里还哼了半句《爱情买卖》的调子,伪装成刚看完热闹、心情亢奋的普通员工。
走到门口,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。
地砖已经看不出异样,但那股金属的凉意,还在脚底徘徊。
我低声说了句:
“原来那晚,我不是被杀……是被换。”
话音落,抬脚出门。
走廊灯光稳定,空气安静。
我往前走了几步,忽然觉得后颈一凉。
抬头看天花板的通风口。
格栅缝隙里,似乎有极细微的蓝光,一闪即逝。
……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