会议室的灯还在闪,像是没从刚才那一幕缓过神来。
我站在原地,手里还攥着那张刚显影就化烟消失的入职表残片,边缘割得掌心发疼。
门外的撞击声停了。
不是保安放弃了,是他们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。
整齐划一,像踩着鼓点。
咔、咔、咔。
每一步都让地板震一下,仿佛有几十个人同时落脚,却又没有呼吸声,没有交谈,只有那种机械般的节奏,从大楼正门一路蔓延上来。
我知道是谁来了!
窗户底下,黑压压一片人影列成方阵,穿着统一的旧式工装,脸色青灰,眼眶凹陷,关节处泛着铁锈色的斑痕——全是被陈蒹葭用鲜血唤醒的僵尸傀儡。
她们站得笔直,双手垂在两侧,手指微微抽搐,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线吊着。
而她就站在最前面,红发被夜风吹得翻卷,旗袍下摆扫过台阶,腰间的镇魂铃一声不响,好像连它都知道今晚不该乱响。
她抬手,指尖夹着一根银光闪闪的钉子。
定魂钉!
“陆九渊。”
她的声音不大,却穿透了整栋楼。
“二十年前你该死在祠堂,现在,我来补上这一课。”
我没动!
系统在我脑子里嗡了一声:
【宿敌羁绊值跌破临界点】
【检测到极端情绪波动】
【是否启动反向演技模块】
我深吸一口气,把王铁柱最后那句话咽了回去——替我把工资条发给我妈。
然后推开门,走了出去。
风迎面扑来,带着一股潮湿的土腥味,像是刚翻过的坟地。
我一步步走下台阶,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单调的响声,和傀儡们的脚步错开节奏。
她没下令进攻。
她在等。
等我开口…
等我求饶…
等我演一场临死前的挣扎戏。
可这次我不想演敌人。
我想演个傻子。
走到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,我停下来,举起双手,动作慢得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。
“陈蒹葭。”
我说:“我等了二十年,就为了今天。”
她眼神一颤,但手稳得很,定魂钉依旧对准我的喉咙。
“你知道我这些年怎么活下来的吗?!”
我声音有点抖,不是装的。
“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,就是摸脖子,看有没有烧焦的痕迹。”
“因为那天晚上,火太大了,我把自己的骨头都闻出烧烤味了。”
她没说话。
但我看到她转了一下扳指。
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。
我继续说:“后来我发现,我不怕火烧,我怕的是——再也见不到你。”
这话一出口,我自己都愣了一下。
系统立刻弹窗:
【情感真实度突破阈值】
【反向演技模式强制激活】
下一秒,我冲了上去。
不是攻击,是拥抱。
整个人撞进她怀里,手臂收紧,把她箍得死死的。
我能感觉到她身体一瞬间的僵硬,还有那根定魂钉,在我颈侧轻轻擦过,留下一道细小的划痕。
“你要杀我,没问题。”
我把脸埋在她肩窝,声音低得只有我们俩能听见。
“但请你亲手杀。”
“别用这些烂机器拼出来的躯壳,也别念什么狗屁咒语。”
“我就想死在你手里,像当年那样。”
她终于开口,嗓音沙哑:“你以为……这样就能动摇我?”
“我不是要动摇你。”
我松开一点,看着她的眼睛。
“我是要你清醒。”
“你说你要完成国师觉醒仪式,杀了我就能成真?”
“那你告诉我,为什么每次你靠近我,心跳都会乱半拍?为什么你办公室抽屉里还留着我小学运动会拿的奖状复印件?”
她瞳孔猛地收缩。
“你以为我不知道?!”
我苦笑:“你用傀儡术复活了多少具尸体,脸上就会多几块尸斑。”
“你现在照镜子,还能认出自己吗?!”
“你到底是在追杀我,还是在找一个能证明你还活着的理由?”
她手腕开始发抖。
定魂钉晃了一下。
就在那一瞬……
我忽然闭眼,把脖子往前送了一寸。
“来啊……”
我说:“捅下去。”
“只要你能心无波澜地动手,我就信你真的不需要我了。”
风突然停了!
所有傀儡的动作也跟着凝固。
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。
然后,我感觉到一阵剧痛从胸口炸开。
低头一看……
那根银钉已经没入她的左胸,只留下半截尾端在外头晃荡。
她自己刺的。
血顺着旗袍往下流,在台阶上滴成一小滩。
“你……”
她嘴唇哆嗦:“你根本就是在骗我……”
“我没骗你。”
我抱住她下滑的身体。
“我只是把一直藏在心里的话,挑了个最蠢的方式说出来。”
她抬头看我,眼里有愤怒,有委屈,还有一丝藏不住的软弱。
“如果我不杀你……我就不能成为真正的国师。”
“那你就别成了。”
我轻声说:“当个普通人不好吗?!”
“按时吃饭,周末逛街,生气了可以摔杯子,难过的时候也能抱着我哭一场。”
“非得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?”
她笑了,笑得很难看:“你说得轻松……可我已经回不去了。”
“谁说的?!”
我抹掉她眼角溢出的一滴血。
“王铁柱都能醒过来,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是死局?”
“他宁愿死也要把真相交出来,不就是因为他还记得自己是个打工人,不是什么祭品?”
她呼吸急促起来,脸色越来越白。
我知道她撑不了多久。
每用一次傀儡术,她的灵魂就被侵蚀一分。
现在钉子插在自己心口,等于是主动切断了控制信号。
那些僵尸一个个开始摇晃,有的直接跪倒在地,关节发出断裂般的脆响。
“听着……”
我扶住她的肩膀:“你要是真想完成什么仪式,那就完成一个新的。”
“不是杀我,是救你自己。”
“从今天起,不当国师,不当杀手,也不当复仇机器。”
“你就当陈蒹葭,行不行?!”
她盯着我看很久,终于抬起手,轻轻碰了碰我的脸。
“你这个人……从来都不按套路出牌。”
“我不是演员吗?!”
我咧嘴一笑:“戏精最大的本事,就是把假的演成真的。”
”现在,轮到你相信了。”
她嘴角动了动,似乎想说什么。
可就在这时,远处传来一阵引擎轰鸣。
一辆黑色商务车冲破封锁线,直挺挺停在大楼门口。
车门打开,周振南拄着拐杖走出来,西装笔挺,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。
“好感人啊。”
他拍拍手:“两位年轻人的感情戏,我都看哭了。”
我没松开陈蒹葭。
只是慢慢将她往身后拉了半步。
他知道王铁柱死了。
他也知道那张入职表曾经显影过。
而现在……
他亲自来了!
“陆先生。”
他笑眯眯地看着我:“你说你重生回来是为了复仇?”
“可我看你更像是来谈恋爱的。”
我没接话。
系统悄然提示:
【高危目标接近】
【建议切换防御人设】
但我没动。
因为我看见,陈蒹葭那只没受伤的手,正悄悄摸向腰间剩下的两根定魂钉。
她的指尖已经开始渗血。
她要用最后的力量,做一次选择。
要么彻底沦为傀儡师,被血脉吞噬;
要么……
赌一把!
把钉子扎进那个真正该死的人心里。
周振南朝我们走近一步。
陈蒹葭的手指猛然收紧。
…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