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嘴唇哆嗦着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，看见周明进来，眼里才滚出两行泪。
“被咬了！”周明的声音惊得外面三人同时往里挤。
林默迅速蹲下身，扯开苏晓晓的手，借着光看清她脚踝上的伤口。
两个细小的牙印并排着，周围的皮肤已经泛起青紫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。
“是毒蛇。”林默的声音沉得像块石头，他迅速从背包里翻出急救包，“张昊，拿打火机烧军刀！赵磊，去找绑带！周明，按住她伤口近心端，别让毒液扩散！”
苏晓晓的脸已经开始发白，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，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，打湿了衣领。
她能感觉到一股麻意正顺着小腿往上爬，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骨头，又麻又痒，还带着种说不出的烧灼感。
“我……我腿麻了……”她声音细得像蚊子叫，视线开始发飘，“周明……我是不是要死了……”
“别胡说！”周明的声音粗粝得像蹭过砂纸，尾音却刻意往上挑了挑，想让语气听着轻快些，可喉咙里像卡着团热棉花，怎么都舒展不开。
他蹲在苏晓晓面前，双手在身侧攥得死紧，指节泛白得像要嵌进肉里，又猛地松开，在裤腿上蹭了蹭，手心全是冷汗，黏得发慌。
视线落在她攥着脚踝的手上，那截露出的皮肤已经泛了青，他眼皮狠狠跳了跳，赶紧移开目光。
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：“你忘了？上次露营你被马蜂蛰了，肿得跟馒头似的，不也没事？这蛇啊，说不定还没马蜂厉害呢。”
说这话时，他喉结上下滚得厉害，可他还是往前凑了凑，尽量让自己的影子罩住她。
话说完，他自己先抿紧了嘴。嘴唇抖得厉害，鼻尖也酸溜溜的。他赶紧别过脸，生怕苏晓晓瞥见他眼里打转的湿意，还有那藏不住的慌。
军刀被火烤得发烫，林默用酒精棉擦过刀刃，在苏晓晓的痛呼声里，果断在伤口两侧划开两道小口，暗红色的血珠涌出来，混着淡青色的毒液，在洁白的纱布上晕开刺目的痕迹。
张昊举着打火机的手一直在抖，火光映着每个人紧绷的脸，谁都没说话。
“嗤啦”一声轻响，刀刃划过皮肉的瞬间，一道细小的伤口应声裂开。
黑紫色的血液立刻涌了出来，粘稠得像化不开的浓浆，顺着伤口边缘缓缓淌下，在纱布上晕开暗沉的痕迹。
一股混杂着铁锈的腥气扑面而来，还带着点说不清的甜腻，那味道钻进鼻腔，让人胃里一阵发紧，在这寂静的帐篷里显得格外刺鼻。
“周明！吸！”林默死死按住苏晓晓的肩膀，指节因为用力而绷得发白，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。
周明想也没想就扑过去，嘴唇刚触到伤口，猛吸一口的瞬间，一股腥甜中带着苦涩的毒液便顺着喉咙滑下。
他突然像被烫到般猛地偏过头，剧烈的咳嗽让他弓起身子，咳出的血沫里泛着诡异的青黑色，溅在帐篷布上格外刺目。
他抹了把嘴角，咬着牙又凑过去，忍着喉咙里的灼痛连吸了几口。毒液混着黑血被一点点吸出，苏晓晓腿上那片蔓延的黑青终于慢了下来，边缘隐隐透出点微弱的血色。
周明刚想喘口气，舌尖的麻木感突然顺着喉咙往上爬，像无数根细针在扎。
“麻……舌头麻……”他的声音含混得像含着块石头，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青紫，连带着指尖都开始发僵，“这蛇……毒太烈了……”
苏晓晓的眼皮颤了颤，眼神空茫得像要飘走，却又带着一丝抓救命稻草般的执拗。
“晓晓，挺住！”林默的声音急得发哑，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，“看清楚那蛇长什么样了吗？有没有花纹？告诉哥！说出来就有救了！”
她的嘴唇动了动，却没能发出声音，头一歪彻底晕了过去。
林默探了探她的脉搏，指尖下的跳动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，脚踝上的肿胀已经蔓延到了整个小腿，紫黑色的纹路像蛛网似的爬开，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。
“不能等了。”赵磊突然开口，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，“现在就走，必须尽快赶回县城，让晓晓接受治疗。”
周明挣扎着想站起来，腿却软得像面条，他扶着帐篷杆喘了半天，才哑着嗓子说：“我背她。”
他蹲下身把苏晓晓抱起来时，她的身体软得吓人，头无力地靠在他肩上。
“减负！”赵磊猛地一脚踹开旁边鼓鼓囊囊的背包，拉链崩开的瞬间，里面的物资滚了出来。
“只留水、急救包和一些压缩饼干，其他全给我扔了！”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，踢开杂物的脚还在发颤。那是后怕，也是被逼出来的狠劲。
他转身往火堆里塞进大把干柴，火星子“噼啪”炸开，映得他眼下的乌青格外清晰。“把烧得最旺的木炭装进铁皮罐头。”
他一边说一边用树枝扒拉着火焰，将几块通红的木炭夹进空罐头盒，“多做几个火把，既能照路，也能给那些蛇崽子点颜色看看。”
张昊和周明立刻动手，将那些被判定为“累赘”的衣物扯出来。厚实的外套、备用的绒裤被粗暴地撕开，成条的布料在空中划过弧线，落在篝火旁。
赵磊抓起一条撕开的布条，一头缠在树枝上，另一头浸了点煤油，往火堆里一撩，“腾”地窜起半尺高的火苗。
他举着火把晃了晃，火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帐篷上，忽明忽暗间，倒真添了几分威慑力。
周明已经将苏晓晓背了起来，她的头歪在周明的肩膀上，脸色比刚才更白了。
周明咬着牙，每走一步都很稳，只是嘴角的抽搐暴露了他的紧张——刚才吸蛇毒时嘴里的麻木感还没退去。
张昊手脚麻利地收拾着东西，把非必需品一股脑扔在地上，包括一些备用衣物和多余的绳索。
不多时众人收拾妥当。赵磊拎起火把走在最前开路，周明背着苏晓晓紧随其后，张昊扛着物资跟在他身后照应，林默则持着工兵铲断后，一行人沉默地踏入夜色。
赵磊举着火把走在最前面，火光在他脚下画出一道晃动的光圈，照亮了前方崎岖的山路。
周明背着苏晓晓跟在后面，脚步有些踉跄。苏晓晓的呼吸越来越微弱，头时不时往下沉。
林默走在最后，手里的火把举得很高，警惕地盯着身后的黑暗。刚才那些蛇来得太蹊跷了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指挥它们一样，专门冲着他们来的。
他想起笔记本上中断的日期，心里的不安像潮水一样涌上来。
他们谁也没料到，就在身后几百米外的树冠上，正藏着一双眼睛。
浓密的枝叶遮不住那道视线，它像两枚冰冷的钉子，透过叶片的缝隙，死死锁着那串在夜色中移动的火光。
火光明明灭灭，映得那双眼睛里跳动着细碎的光斑，却像投入冰窖的火星，丝毫暖不透眼底深处的寒意。
那目光反而被衬得愈发阴鸷，像一张无形的网，将他们一行人的踪迹牢牢兜在其中，连脚步扬起的尘土都没放过。
月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，在那人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忽明忽暗间，渐渐显露出清晰的轮廓。
那是张与林默他们白天找到的身份证上一模一样的脸。
眉眼的弧度、鼻梁的走向，甚至左眉梢那颗米粒大小的痣，都分毫不差，仿佛是证件照从纸上活了过来，被夜色镀上了层冰冷的釉。
王浩。
这两个字像块沉石，压在寂静的空气里，与那双眼睛里的阴鸷缠在一起，让树冠上的阴影都显得愈发浓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