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掌心贴着阵眼裂痕,真元如溪流般缓缓渗入那断裂的符文环。裂痕边缘的纹路像是被某种力量硬生生撕开,原本流转不息的灵力回路早已中断,只余下残存的微光在黯淡中挣扎。眉心微热,神瞳金光自识海涌出,顺着指尖如细流注入地底,视野瞬间穿透层层岩壁,深入地下三十丈,直抵那片隐秘的凝气草田。
五百株灵草整齐排列,根系交错如网,在灵脉滋养下本该莹润如玉,散发温润青光。可此刻,那些本应生机勃勃的根须却被一层细密黑丝缠绕,宛如蛛网般在土壤中蔓延,每一根黑丝都微微搏动,如同活物的血管。它们每一次抽搐,便从灵草中榨出一缕精纯灵气,转而化作阴冷煞气,顺着地脉反哺而下,竟在灵脉深处形成一道隐秘的“逆流”。
这不是自然异变。
我瞳孔骤然一缩,心头警铃大作。这些黑丝并非死物,而是某种活体寄生之物——它们依附在阵法残纹之上,借由断裂的灵力通道扩散,如同毒藤攀附水源,悄然吞噬灵脉生机。更令人心悸的是,它们的脉络走向竟与魔宗禁术“血络引”极为相似。那是以生灵精气为引,炼化天地灵气为己用的邪术,传闻修习者需以百人血祭奠基,方能开启第一重境界。如今竟出现在边陲荒地,且已悄然渗透至灵脉核心。
真元刚触到底层灵脉,一股阴寒之气猛然反冲而上,如毒蛇噬髓,直逼掌心。我心头一凛,立刻抽手后撤。刹那间,裂痕边缘最后一丝符文光芒熄灭,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口吸干了所有灵力。低头看去,指尖已泛起一层青灰色,皮肤干枯如枯叶,隐隐有细小裂纹浮现,像是被极寒霜雪冻过三日。
我闭了闭眼,压下体内翻涌的寒意,神瞳金光再度亮起,这一次不再深入地底,而是锁定草田上方三尺的地层。视野中,一道极细的裂隙横贯而过,深约七寸,宽不过一线,却走势规整,绝非自然形成。这是一条人为挖掘的通道,精准避开主阵纹,直通草田核心。通道尽头,残留着几道微弱的符印痕迹——非萧家青鳞纹,亦非边城商会的云雷印,而是一种扭曲的兽形图腾,形似狼首蛇身,双目赤红,边缘带着浓烈的血腥气,仿佛刚从活物身上剥下。
还未细察,脚下地面忽地一震。
左侧三丈外的碎石堆猛地炸开,泥土飞溅如雨,一道黑影破土而出,速度快得几乎撕裂空气。那人落地未稳,双掌已拍向地面,掌心喷涌出浓稠血雾,瞬间在地面勾勒出半个阵纹。我一眼认出——“血缚阵”,魔宗外门常用禁制,一旦成型,方圆五丈内灵气凝滞,神识受压,动辄如陷泥沼。
我没有动,神瞳金光已悄然扫过他全身。黑纹红边的长袍,左耳穿骨钉,胸口挂着一面青铜护心镜,镜面刻着扭曲符文,隐约有血光流转。功法气息阴冷,肌肉紧绷如弓弦,行走时脚步轻浮却有力,显然是走“以痛促力”的血煞炼体路子。此人至少已炼体九重,外门精锐无疑。
他咧嘴一笑,露出一口泛黑的牙,牙缝间渗着暗红血渍:“萧家弃子,也配动我玄风魔宗的养灵田?”
话音未落,右侧与后方同时炸响。
另两人破土而出,一人双手成爪,指甲泛着紫光,指尖滴落腐蚀性液体,落地即冒黑烟;另一人掌心托着一枚血珠,珠内似有魂影挣扎,正缓缓旋转,蓄势待发。三人呈三角之势,将我围困中央,杀意如潮水般涌来。
我仍蹲在阵眼旁,右手还贴着裂痕。若此刻收手,阵法将彻底崩解,地脉灵气暴走,草田中的魔气极可能失控扩散,污染整片灵壤。可若不动,三名魔宗弟子已锁死方位,下一击必是杀招,稍有迟疑,便是死局。
神瞳金光暴涨。
视野中,时间仿佛被割裂。为首那人右肩先沉,腰腹发力,左爪将在三息后自上而下抓向我天灵盖;他身后那人则会在两息后启动血珠,释放“血瘴迷魂”,干扰神识;第三人则会借机绕至背后,双爪直取后心,手法狠辣,配合默契,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阵。
我右肩微沉,左足后撤半寸。
几乎就在同时,爪风掠过头顶,碎石飞溅,一块棱角分明的石片擦过我额角,划出一道血痕。温热血珠顺着眉骨滑下,滴落在阵眼裂痕中,竟发出“嗤”的一声轻响,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。那裂痕竟微微颤动,仿佛活了过来。
我没有去擦血,借着后撤之势,右拳猛然轰出。
拳锋凝聚三成真元,直击那人胸口护心镜。神瞳已看破镜面能量节点偏移三分,弱点在左下角。拳风精准轰击其上,只听“咔”一声脆响,青铜镜面瞬间龟裂,血色魔气倒灌入体。那人闷哼一声,踉跄后退,嘴角溢出黑血,眼中闪过一丝惊骇。
另两人见状,立刻变招。
紫甲魔徒双爪横扫,掌风交错成网,封我退路;持血珠者则将血珠一抛,血光炸开,化作一团浓雾扑面而来,雾中传来低语,似有无数冤魂哀嚎。
我猛踏地面,身形斜掠三丈,险险避过爪风。血雾擦肩而过,沾到衣角的瞬间,布料竟开始腐蚀,冒出淡淡黑烟。我反手一掌拍向地面,真元震出,如涟漪扩散,将残留血雾尽数压灭。
三人见我未追, exchanged 一个眼神,转身便欲遁走。
为首那人跃起时,腰间布袋突然松脱,一张泛黄的兽皮地图跌落尘土。他似有所觉,回头一瞥,眸中闪过一丝慌乱,却未停下,三人迅速退入北荒方向,身影很快消失在断墙残垣之后,只留下风卷尘土的呜咽。
风卷起碎石,吹得阵台边缘的残符猎猎作响。
我没有追,也没有动,只是缓缓走回阵眼旁,弯腰拾起那张地图。兽皮粗糙,边缘磨损严重,正面画着几道歪斜的线条,像是山势走向,中间标注着三个红点,分别写着“子时”“卯位”“辰枢”;背面则是一串数字与符号,似某种密文,无法辨认。我将其折好,收入怀中,指尖触到地图背面时,竟感到一丝微弱的搏动,仿佛那皮下藏着一颗跳动的心脏。
地底草田仍在轻颤,黑丝蠕动不止。我蹲下身,再度将手掌按向阵眼裂痕。真元重新注入,符文缓缓接引,断裂处泛起微弱灵光。那些黑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,突然停止蠕动,全部缩回灵草根部,隐入土壤深处,仿佛蛰伏的毒蛇。
我闭眼,神瞳金光再次渗入地底。
视野中,草田恢复平静,灵草摇曳如初,仿佛刚才的异状从未发生。可我知道,它们只是蛰伏了。那些黑丝并未消失,而是在等待下一次能量波动,准备再次反噬。
掌心传来一阵刺痒,方才被黑丝反冲留下的青灰痕迹仍未褪去,皮肤下隐隐有黑线游走。我盯着阵眼裂痕,指尖轻轻抚过那道焦黑的回溯石。它还在我另一只手中,表面裂痕更深了,核心微光几近熄灭——这是阵法最后的“记忆之核”,能回溯七日内的灵力波动。如今它已濒临崩溃,却仍固执地闪烁着微光,像是在传递某种讯息。
就在这时,地底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“咔哒”声。
像是某种机关被触发。
我猛地睁眼,神瞳金光锁定地层下方。在草田正中心的位置,土壤突然微微隆起,一根漆黑的丝线缓缓探出,顶端带着一粒暗红如血的芽苞,正一寸寸向上生长。那芽苞表面布满细密纹路,竟与我手中兽皮地图背面的符号如出一辙。
风停了。
整片废墟陷入死寂。
我缓缓站起身,掌心紧握回溯石,目光投向北荒深处。那里,曾是百年前魔宗覆灭之地,如今却有新的阴影在地底苏醒。
而我,已踏入局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