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裹着天剑宗山门，看着比往常更沉实些。
青石广场上稀稀拉拉几个人，要么舞剑，要么脚步匆匆，带起细碎的风声。
林风站在山门台阶下，深吸一口山风，草木气钻进肺里，凉丝丝的。
他刚稳固住神海境三层的修为，神念也涨了不少，可对着这熟悉的山门，总觉得浑身力气没处使——再留在宗门按部就班地练，一年时间肯定不够。
他需要实打实的打斗，需要好东西补身体，需要往险地钻，才能逼自己再进一步。
一年后的天骄之战，是悬在头顶的鞭子，也是唯一的亮处。
他转回头，往宗门深处望了最后一眼。
药殿方向，苏师姐还躺着，气儿弱但稳，全靠龙血晶石的精气和长老们的丹药吊着。
那个平时冷得像月亮、剑耍得极快的师姐，如今只能一动不动地躺着，等他带回来救命的法子。
这份担子压在肩上，倒让他心里更有数了——必须往前走。
林风不再磨蹭，抬脚往主峰的天刑殿去。步子踩在石阶上，“咚咚”的响，很清楚。
天刑殿里，高窗漏进来的光落在冰凉的地砖上，一道明一道暗。
执法长老还坐在上头，玄色长老袍穿得整整齐齐，脸还是老样子，没什么表情。
只有那双眼睛，跟鹰似的，林风一进门就盯上他，像要穿透皮肉，看到骨子里去。
“弟子林风，拜见执法长老。”林风规规矩矩行礼，声音在空殿里撞出回声。
“嗯。”执法长老应了声，手指轻轻敲着椅子扶手，“伤好了？”
“回长老，好利索了，修为也涨了点。”林风没藏着掖着，神海三层的气息放了出来。在元婴长老跟前，藏着掖着没用。
执法长老眼梢动了动，快得像错觉，跟着又恢复平静：“看来秘境那趟，虽说差点丢了性命，对你倒不是坏事。今天来，什么事？”
林风深吸口气，抬眼迎着长老的目光，语气很稳：“弟子想请长老准许，出去历练。”
“哦？”执法长老眉毛挑了下，“理由。”
“为了一年后中州的‘天骄之战’。”林风声音不高，但没半点含糊，“弟子知道自己修为不行，跟中州那些厉害角色差得远。可苏璇师姐伤得重，只有混沌海里的机缘能救她。宗门养我，师姐又为了护我们差点送命，我必须去。求长老成全，让我出去闯闯，拼个机会。”
他早把话想明白了，重点说为救苏璇，既实在，也更容易让人点头。
殿里静了会儿。
执法长老看着底下站得笔直的少年，那眼里的劲儿，让他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——认死理，甚至有点轴。
可修仙这条路，有时候缺的就是这股不管不顾的狠劲。
“天骄之战……”执法长老慢慢开口，声音沉，“那是把天下各地的好手都聚到一块儿，真刀真枪地拼。里头不少年轻一辈都到了元婴期，背景硬，本事也扎实。你现在神海三层的修为去参赛，跟拿鸡蛋碰石头没区别，你知道吗？”
“弟子知道。”林风答得干脆，“但有些石头，就算头破血流也得撞。不然，心里这关过不去。”
“心里这关过不去……”执法长老重复了一遍，轻轻点头，“行吧。你有这份心气，宗门不拦着。但话说在前头——”
他话锋一转，语气沉了下来，“宗门的东西就那么多，没法都砸在你一个人身上。去中州的路远，危险也多，全得靠你自己。别给天剑宗丢脸，更别把自己的命搭进去。”
话不好听，但林风听出了意思——是在提醒他。宗门帮不了太多，路得自己走。
“弟子明白！肯定不给宗门丢脸，也不会白死！”林风再躬身，声音挺得笔直。
“准了。”执法长老挥挥手，一枚刻着剑纹的玉符朝林风飞过来，“这是离宗的凭证。去吧。”
林风接住玉符，触手冰凉。他小心收进怀里，又行了一礼：“谢长老。”
走出天刑殿，太阳有点晃眼。手续办完了，剩下的就是告别。
他回了自己的小院，简单收拾了下行李。其实没什么好带的——几件换洗衣物，一些治伤和补力气的普通丹药，龙血晶石和凝神佩都贴身放着。
刚收拾完，院门外就有脚步声传来。
林风抬头，就看见柳萱扶着苏璇，慢慢走过来。
苏璇的脸还是白得像纸，一碰就碎的样子，以前亮得像刀子的眼睛也暗了，好在总算有了点精神，能勉强走路。
她换了件干净的白裙子，更显得弱，但后背还是挺得笔直——那是她的性子。
柳萱在旁边扶得紧，脸上全是担心，看见林风就急忙开口：“林师兄，苏师姐听说你要走，非得来送送你不可。”
林风快步迎上去，想伸手扶，又觉得不妥，手停在半空，最后只问：“师姐，你伤还没好，怎么还跑过来？”
苏璇轻轻摇头，声音轻但清楚：“你要去中州，为我找药……我连送都不来，心里过意不去。”
她看着林风，眼神挺复杂——有谢，有担心，还有点说不出的愧疚。大概是觉得自己成了他的累赘。
林风看明白了，笑了笑：“师姐别这么说。没有你，我们早死在秘境里了。这是我该做的，也是我必须走的路。”
苏璇听了，白脸上露出一点极淡的笑，像冰化了一丝。她没再多说，慢慢抬起手，掌心里躺着一枚一寸来长、薄得像蝉翼的银色小剑。
小剑样子老气，没什么光，但凑近了能感觉到一股扎人的锋利。
“这是‘无影剑符’，我师父以前给我的。”苏璇把小剑递到林风面前，“里面封着我师父的一道剑气，真到了要命的时候，或许能替你挡一下。你拿着。”
林风心里一震。他知道这东西——是能保命的好东西。苏璇自己伤成这样都没舍得用，现在要给他。
“师姐，这太贵重了！你伤还没好，更需要它防身！”林风赶紧推回去。
“拿着。”苏璇的语气没商量的余地，还是平时那股冷生生的决断劲儿，“我在宗门里，有长老看着，出不了事。你去中州，一步一个坎，多一样东西就多一分活下来的可能。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师姐，就平平安安回来。”
最后那句话很轻，却砸在林风心上。他看着苏璇不肯让步的眼睛，知道再推就生分了。他双手接过来，小心收好，贴在怀里。
剑符凉，但沉得像块石头。
“谢师姐！我肯定把药带回来！”
这时柳萱也上前一步，从储物袋里摸出个温乎的白玉小瓶，塞进林风手里，眼睛有点红：“林师兄，这是我这几天翻书试着炼的‘固魂丹’。”
她吸了吸鼻子，努力让声音稳些：“我知道这丹药等级不高，对那位睡着的前辈来说，可能没多大用。但它多少能有点滋养的效果，帮前辈把魂体稳住，别散得那么快。你带上，万一……万一有用呢？”
固魂丹？林风捏着还带着柳萱体温的小瓶，心里暖烘烘的。
柳萱一直记着烬爷的事，还特意为这个炼药。这份心意，比丹药金贵多了。
“柳师妹，费心了！”林风真心道谢，“这份情我记着。”
柳萱摇摇头，声音有点哽咽：“林师兄，你一定要小心！中州跟咱们东荒不一样，听说那边的人又厉害又难缠。打不过就跑，别硬扛！我们……我和苏师姐在宗门等你回来！”
看着她眼泪快掉下来的样子，林风笑了笑，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——动作有点笨，但是真心安慰：“放心，你林师兄命硬，没那么容易死。你们在宗门好好练，照顾好苏师姐。”
他又看向苏璇，两人对视着，好多话没说，却都懂了。
“保重。”苏璇轻声说。
“保重！”林风重重点头，最后看了她们俩一眼，转身就往山门外走。
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，走得干脆，没回头。身后两道目光，带着牵挂和盼头，落在他背上。
他不敢回头——怕一回头，那点离别的愁绪，会磨掉往前闯的劲儿。
山风吹过，衣角飘起来。
目标很明确——先赶到东荒通往中州的传送阵，那座叫“望州”的大城。
新的路，从脚下开始。
前面的危险和新鲜事，像远处翻涌的云，等着他去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