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金融沙龙里思维碰撞的酣畅淋漓相比,家里的气氛却因为骆佳明持续“神出鬼没”和愈发沉稳(在舅妈看来是沉闷)的状态,而显得有些微妙。朱锁锁尤其能感受到这种变化带来的落差。
她手腕上戴了一条新买的手链,在灯光下会折射出细碎的光芒,是某个追求者送的礼物,价值不菲。若在以往,她定会找个机会,看似不经意地在骆佳明面前展示,享受他那种混合着欣赏、自卑和一丝落寞的复杂目光,那会极大地满足她的虚荣心。
但现在,她发现骆佳明甚至很少正眼看她。他的目光总是平静地掠过她,如同掠过一件家具,没有任何情绪的涟漪。那种彻底的、被无视的感觉,比过去的卑微注视更让她难以忍受。
她试图用过去的方式引起他的注意,比如抱怨工作上的小事,或者谈论某个难缠的追求者。但骆佳明的反应永远是那么理智而……疏离。他会简单地“嗯”一声,或者给出一两句客观到近乎冷酷的分析,然后便回到他自己的世界里。
这种无力感,在她遇到一件真正的麻烦事时,达到了顶峰。
那是一个周三的晚上,朱锁锁回来得很早,脸色却异常难看,眼睛微微红肿,像是哭过。她连舅妈关心的询问都没怎么回应,就直接冲回了自己的房间。
舅妈忧心忡忡,想去安慰,又不知从何下手,只能把担忧的目光投向刚刚结束“学习”、从房间里出来倒水的骆佳明。
“佳明,锁锁好像不太对劲,你去看看?”舅妈小声央求道。
骆佳明皱了皱眉,他其实并不想过多介入朱锁锁的感情生活。但看着母亲担忧的眼神,他还是点了点头,走到朱锁锁的房门外,敲了敲门。
里面没有回应。
他又敲了敲,声音提高了一些:“锁锁,是我。”
过了一会儿,门被猛地拉开。朱锁锁站在门口,脸上泪痕未干,带着一种委屈、愤怒和无助交织的脆弱。这是骆佳明穿越以来,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如此真实而不加掩饰的情绪。
“怎么了?”他平静地问,语气没有太多波澜,像是在询问一个普通朋友。
他的平静似乎刺激到了朱锁锁,她的眼泪又涌了上来,带着哭腔说道:“是马先生……他老婆找到公司来了,当着那么多同事的面……说我……说我勾引她老公……”她哽咽着,难以启齿,巨大的羞耻感和对工作的担忧让她几乎崩溃。
马先生?骆佳明在记忆碎片里搜索了一下,似乎是朱锁锁公司的一个大客户,颇有实力,也对朱锁锁表示过超出工作范围的好感。原主曾为此暗自神伤许久。而朱锁锁,似乎也享受着这种被成功人士青睐的感觉,有些欲拒还迎。
这在原主看来是天大的事情,足以让他心急如焚,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找那个马先生理论,或者想尽办法安慰朱锁锁。
但此刻的骆佳明,听完之后,脸上没有任何怒意,只是眼神更冷了一些。他侧身走进房间,示意朱锁锁坐下。
“具体怎么回事?你把前因后果,尽可能客观地说一遍。”他的声音依旧平稳,像是在进行一场商业访谈。
朱锁锁被他这种态度弄得一愣,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讲述了经过。无非是马先生持续纠缠,她半推半就,收了些礼物,一起吃过几次饭,结果今天正宫娘娘直接打上门来,言辞激烈,让她颜面扫地。
“佳明哥,我……我现在怎么办?公司里的人会怎么看我?马太太会不会还不放过我?”朱锁锁六神无主,习惯性地寻求依靠。在她潜意识里,或许还期待着“哥哥”能像骑士一样保护她。
然而,骆佳明给出的,却不是她想要的安慰。
他冷静地分析道:“第一,这件事的关键在于马先生的态度。他是否会为了你,或者说为了自己的面子,去安抚他的妻子?从你描述的情况看,可能性不大。他更可能做的是撇清关系,甚至把责任推到你身上。”
他的话语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而冰冷,割开了朱锁锁幻想的泡沫。
“第二,关于公司。你需要评估这件事对你职业声誉的实际影响。如果马先生是公司重要客户,管理层可能会倾向于息事宁人,但对你个人的评价会打折扣。你需要做的,不是哭泣和害怕,而是明天正常去上班,表现得专业和无辜,尽量淡化处理。同时,开始留意新的工作机会。”
“第三,也是最根本的。”骆佳明看着朱锁锁的眼睛,语气严肃起来,“锁锁,你需要想清楚,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。是依靠别人的青睐获得短暂的物质满足和虚荣,还是依靠自己的能力,获得长久的心安理得和真正的尊重?这次的教训,或许是个契机。”
他顿了顿,最后说道:“这件事,我无法替你解决,也不能替你去解决。最终需要面对和承担后果的,是你自己。你能依靠的,最终也只有你自己。”
说完这些,骆佳明没有再停留。他站起身,留下陷入怔忪和沉思的朱锁锁,轻轻带上了房门。
门外,母亲焦急地迎上来:“怎么样?锁锁没事吧?你怎么不多安慰安慰她?”
骆佳明摇了摇头:“妈,有些路,需要她自己想通,自己走。”
房间里,朱锁锁呆呆地坐在床边,骆佳明那些冷静甚至冷酷的话语,一遍遍在她脑海里回响。没有想象中的呵护和安慰,只有赤裸裸的现实分析和一针见血的质问。
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凉意,但奇怪的是,在这种凉意之中,一种从未有过的、名为“清醒”的东西,也开始悄然萌芽。
她第一次没有抱怨“哥哥”的冷漠,第一次开始真正地、认真地思考自己的处境和选择。
而骆佳明回到自己房间,关上门,将外面的担忧与纷扰隔绝。他并不在意朱锁锁是否会怨恨他的“无情”。他只是在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求助时,给出了他认为最正确、也是唯一能让她未来走得更好的“回应”。
这远比原主那种飞蛾扑火般的廉价关怀,要有用得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