药柜前同样排着队,几名药童手脚麻利地按方抓药、称量。慕容晴排到跟前,将药方递了过去。
那药童接过方子,快速扫了一眼,便转身从身后的药柜里取药。
动作熟练,但慕容晴敏锐地发现,他在抓其中一味“酸枣仁”时,手法有些毛躁,洒落了几粒在柜台也浑不在意,直接混入药包中。
而且,他称量时,戥子只是大致平衡,并未做到分毫不差。
“承惠,一百二十文。”药童将包好的三副药推过来。
慕容晴付了钱,拿起药包,指尖微微一动,一丝微不可查的木系异能探入药包内部。瞬间,她对里面的药材成分和品质了如指掌。
药方本身没问题,是常见的安神方。
但药材品质……只能说勉强合格,绝算不上上乘。
尤其是那味酸枣仁,明显是陈货,香气已失,药效必然大打折扣。
而且分量上,每副药都稍微缺了一点,三副药加起来,至少克扣了半副药的量。
“看来,这仙源堂的管理,从药材质量到人员操作,都存在不小的问题啊。”慕容晴心中暗忖,“普通谷民来这里看病,花的可能是救命钱,得到的却是这般服务和药材。
长此以往,仙源堂的声誉岂能不损?祖师爷济世救人的本心,又还剩几分?”
她不动声色地拿着药,走出了仙源堂。拐过街角,江东阳和楚云苓立刻迎了上来。
“太师叔祖,如何?”楚云苓关切地问道。
慕容晴将手中的药包随手递给楚云苓,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冷意:“云苓,你是三长老的高徒,精通药性。你来看看,这价值一百二十文的三副安神汤,品质如何?”
楚云苓闻言,立刻接过药包,仔细打开检查。他先是闻了闻,又捏起几味药材仔细观察,脸色渐渐沉了下来。
“酸枣仁是至少存放了两年的陈货,药效已失大半!茯神切片薄厚不均,烘制火候不足,易生霉变!还有这分量……”他掂量了一下,眼神锐利地看向仙源堂方向,“每副至少短了一钱!三副药下来,他们至少多赚了二十文!”
江东阳也是面露怒容:“岂有此理!竟敢在药材和分量上做手脚!这还是我们圣境直属的仙源堂吗?”
慕容晴看着两人,缓缓说道:“不止如此。坐堂大夫疲态尽显,问诊流于形式。药童操作不规范,态度敷衍。而且,我观察他们分了三队,对不同身份的病患,态度和效率天差地别。那几家商贾的人,甚至无需排队。”
她顿了顿,总结道:“管理松懈,人心浮躁,趋炎附势。这仙源堂,是该好好整顿一番了。若我们自己内部都烂了,就算有再多的粮食和药材,再神奇的异能,也守不住祖师爷留下的基业,更谈不上济世救人。”
江东阳垂手答道:“回太师叔祖,先前祖师爷确有定规——富人看诊可优先,但诊金需翻三倍;至于家境贫寒的谷民,诊金则可酌情减免。”
慕容晴闻言,脑中瞬间想起霍山此前的话:师父当年定下此规,本是想以富人所缴的高额诊金贴补穷人。
可她转念一想,那些该减免的穷苦人,最后真的享受到优待了吗?
她眸光微沉:“祖师爷定下的规矩,富人诊金翻三倍,贫苦谷民酌情减免——这本是劫富济贫的良策。可如今看来,富人的三倍诊金是照收不误,穷人的减免条款,不但已形同虚设了,还缺斤少两。”
楚云苓和江东阳闻言,皆是心头一凛,躬身道:“太师叔祖明察!是我等失职!”
“此事与你们无关,也怪不得各位长老。他们常年坐镇圣境钻研医道,还要出诊,又要管理谷里和圣境的事务,对各地仙源堂的监管,终究只能依靠账册往来。”
她话锋一转,语气渐沉:“只是不知——其他几处的仙源堂,是否也这般阳奉阴违?”
楚云苓立即回道:“仙源县的仙源堂倒是不敢如此。毕竟圣境离仙源县不远,各位长老与弟子时常会去仙源县买一些用品,也会去铺子里看一圈,他们就是想动手脚,也得掂量掂量。”
“看来不是规矩不管用,而是山高皇帝远,让他们生了侥幸之心。”
慕容晴眸光微凝,想起方才药材以次充好的事,转向楚云苓问道:“云苓,各县仙源堂平日用药,难道不从圣境统一调配的药材仓库提取?”
楚云苓恭敬回话:“回太师叔祖,每个仙源堂都设有自己的药材仓库。您先前存放药材的那个仓库,是圣境每年产出除自用外,专门拨给各县圣境药材库的备用药材,主要应付突发疫情和特殊需求。”
慕容晴若有所思地点头,继续追问:“那仙源堂日常的药材采购,又是什么模式?”
“我们的药材供应,主要来自花、李、方、王四家。”楚云苓答道,“他们世代种植药材,在医仙谷已是数得上的富户。”
“这个我知晓,”慕容晴摆手,“大长老提过。你只说采购模式。”
楚云苓略一思索:“其实并无固定模式。每月月底,各仙源堂将所需药材列成清单,交由这四家送货。”
江东阳在一旁补充:“太师叔祖,这四家各自专攻不同药材品类,互不重叠。因此他们供应的药材,在医仙谷内算是独一份。”
“哦?”慕容晴挑眉,“难道就没有其他谷民尝试种植?”
“确实有人试过,”楚云苓接过话头,“但要么药材容易生病,要么根本种不活。久而久之,就没人再尝试了。”
慕容晴闻言,心中顿时升起一个猜测:这未免太过巧合。莫非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,刻意维持这四家的垄断地位?不过这个念头她暂且按下不表。
她转向楚云苓:“上次你送药材去仙源堂仓库,可曾留意库内其他药材的品质?我怀疑问题不止表面这些。”
楚云苓面露惭愧:“当时是让别院小厮帮忙整理搬运。管事和账房在库房外查验签收后,便直接入库了,晚辈并未进入仓库细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