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脚踏入兵工厂的车间，魏和尚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个正在打铁的巨人肚子里。
热浪扑面而来，带着滚烫的机油和铁锈味。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机器轰鸣，脚下的水泥地都在跟着有节奏地颤抖。无数穿着蓝色工服的工人，在昏黄的灯光下，像蚂蚁一样忙碌穿梭，他们的脸上，大多是一种麻木的疲惫。
魏和尚浑身肌肉都绷紧了，他感觉四面八方都是眼睛，每一道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，能把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。他微微弓着腰，学着何雨柱的样子，让自己的动作显得迟缓而疲惫，可那双警惕的眼睛，却忍不住四处乱瞟。
“柱子哥，这地方比咱们团部都大，人这么多，咋找啊？”他凑到何雨柱身边，声音压得极低，几乎被机器的噪音完全吞没。
“跟着我走，少说话，弯着腰，做出干活累了的样子。”何雨柱头也没回，他的步伐不紧不慢，完美地融入了周围工人的节奏里。他不像魏和尚那样东张西望，只是偶尔抬眼，目光飞快地扫过车间的布局，像是在自家院里散步。
魏和尚心里直犯嘀咕。他发现，何雨柱走的路线，总能巧妙地避开那些挎着步枪来回巡逻的鬼子兵，或者是一些明显是工头的日本人。他就像一条滑不溜丢的泥鳅，在这片看似混乱的钢铁丛林里，总能找到最安全、最不引人注意的缝隙。
两人穿过一片巨大的冲压机区域，正要拐向另一条通道时，一个尖利的声音从侧后方响了起来。
“おい、贵様ら！何をサボっている！”
一个身材矮胖、留着卫生胡的日本人，穿着一身更干净的工服，手里拿着个文件夹，正指着他们厉声呵斥。
魏和尚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透了。他的手下意识地就摸向了腰间，那儿藏着他的盒子炮。他听不懂鬼子话，但那语气里的凶狠和质问，他听得明明白白。
就在魏和尚准备暴起发难，先一拳干倒这个矮冬瓜再说时，何雨柱却动了。
他非但没跑，反而转过身，对着那个日本人猛地一鞠躬，脑袋都快点到地上了。
“はい、佐藤様！申し訳ありません！”何雨柱用一种魏和尚完全听不懂的语言，流利地回答着，语气里充满了谄媚和惶恐。
那个被称为“佐藤”的日本人愣了一下，似乎没想到这个看着不起眼的工人，日语说得如此地道。他上下打量了何雨柱一番，又指着不远处一台正在发出“嘎吱嘎吱”异响的机器，继续用日语骂道：“そこのプレス机の调子が悪い、すぐに见に行け！役立たず！”（那边的压力机出问题了，马上去看看！废物！）
“はい、はい！すぐに确认します。ギアボックスから异音がするかもしれません。润滑油が不足している可能性が高いです。”（是，是！我们马上就去检查。可能是齿轮箱里有异响，很可能是润滑油不够了。）
何雨柱点头哈腰，嘴里蹦出一长串魏和尚听不懂的“鸟语”。他甚至还拉了一把旁边已经完全石化的魏和尚，对着佐藤又鞠了一躬。
那个叫佐藤的工头，似乎对何雨柱的“专业”回答很满意，脸上的怒气消了些。他“哼”了一声，不再理会他们，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。
直到那家伙的背影消失在巨大的机器后面，魏和尚才感觉自己又能呼吸了。他僵硬地转过头，看着身边那个刚刚还在点头哈腰、此刻又恢复了平静的何雨柱，眼珠子瞪得像铜铃。
“柱子哥，你……你你……”他“你”了半天，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。
“你什么你，还不快走。”何雨柱拍了他后脑勺一下，拎着扳手，继续往前走。
“不是，柱子哥！”魏和尚几步追上去，声音都变了调，“你咋会说鬼子话？还说得那么溜？”
“以前在东交民巷的饭店打过工，那儿的东家是日本人，跟后厨的师傅学的。”何雨柱随口编了个理由。
魏和尚张了张嘴，这个理由，他信了。可他心里那股子惊涛骇浪，却怎么也平复不下去。他觉得，自己以前对柱子哥的认知，实在是太肤浅了。会做饭，会造枪，会打枪，现在连鬼子话都会说。这世上，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？
他忽然觉得，李云龙那句“把柱子当亲爹供着”的话，一点都不夸张。这何止是亲爹，这简直是活神仙下凡啊。
有了刚才那段插曲，魏和尚彻底老实了。他不再东张西望，只是死死跟在何雨柱身后，何雨柱走，他就走，何雨柱停，他就停，活像个影子。
两人七拐八绕，终于来到了车间的另一头。一座独立的红砖小楼，出现在眼前。楼门口，两个荷枪实弹的鬼子哨兵，像两尊门神一样杵在那儿，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。
“就是那儿了，备件仓库。”何雨柱指了指小楼，拉着魏和尚躲在一堆废旧零件堆成的“山”后面。
魏和尚探出半个脑袋，看了看那两个哨兵，又看了看小楼二层窗户后面晃动的人影，压低了声音：“柱子哥，这咋进去？门口俩鬼子，硬闯肯定不行。”
何雨柱没说话，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红砖小楼上，而是被小楼旁边，一个更不起眼的、用铁皮和石棉瓦搭成的简易棚子给吸引了。
那个棚子，守卫更加森严。除了门口有两个哨兵，旁边还架着一挺歪把子机枪，一个专门的机枪手正靠在沙袋上打盹。不时有卡车开过来，几个鬼子军官模样的人，会拿着文件，从棚子里押运出一些封得严严实实的木条箱，装上车，然后迅速离开。
“奇怪。”何雨柱眯起了眼睛。
“啥奇怪？”魏和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，“那棚子里的东西，看着比仓库里的还金贵。”
“不是金贵。”何雨柱的眼神里，闪过一丝灼热的光芒，“你看那些箱子的尺寸，还有鬼子搬运时的谨慎程度。那里面装的，不是什么大零件。是小东西，而且是怕震、怕摔的小东西。”
他忽然想起了系统给他的那份莫辛纳甘狙击步枪的图纸，里面提到了pU瞄准镜的光学镜片组，研磨和封装工艺极其复杂。
他的心跳，漏了一拍。
如果说，工具母机的齿轮和轴承，是兵工厂的“骨头”。那么，高精度的光学镜片，就是狙击枪的“眼睛”。
李云龙的“硬菜”，还缺一道最关键的佐料。
“和尚，”何雨柱忽然开口，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味道，“计划改一下。”
“啊？咋改？”
何雨柱的目光，从红砖小楼和旁边的铁皮棚子，缓缓移到了不远处墙壁上一个巨大的铁皮箱子上。箱子上画着一个醒目的红色闪电标志。那是整个车间的总电源控制箱。
“十分钟后，我会让整个车间停电三十秒。”何雨柱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。
魏和尚顺着他的手指看去，心头一跳。
“停电的时候，你去红砖楼，把门给我撬开，能拿多少算多少，重点拿那种带轴承的铁疙瘩。记住，只有三十秒。”
魏和尚咽了口唾沫，点了点头：“行！那你呢，柱子哥？”
何雨柱的嘴角，勾起了一抹让魏和尚感到头皮发麻的弧度。
他指了指那个有机枪守卫的铁皮棚子。
“我去那边。”
“那边？那有机枪！”魏和尚急了。
“我知道。”何雨柱从他那巨大的挎包里，掏出了两个黑乎乎的、拳头大小的铁疙瘩，递给魏和尚一个。
“这是啥？”魏和尚接过来，入手沉甸甸的。
“土制震天雷，威力不大，动静不小。”何雨柱把另一个揣进自己怀里，拍了拍魏和尚的肩膀，眼神里透着一股疯狂，“等会儿听我口令。”
“咱们哥俩，给鬼子这兵工厂，加道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