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往舰桥主控室的路，不会太平。
凌渊没理会霍天，带着苏清月等人，转身走进了通往下一片区域的闸门。
这帮星盗贪婪又狡猾，而且很有耐心，绝不会轻易罢手。
但现在还不是跟他们算账的时候。
凌渊心里盘算着，等拿到骨令，再回来收拾这帮赤环星盗团。
他记下这笔账，把注意力放回眼前。
穿过闸门的瞬间，眼前的世界变了。
他们来到一条狭长的通道，通道的墙壁、地面和天花板，都是蠕动的液体金属。
更怪的是，他们每说一个字，那个字就会从嘴里飞出来，变成一个发光的实体符文，飘一会儿才消失。
一个长老下意识喊了声“小心”，结果“小”和“心”两个大字带着风，擦着他的脸飞了过去，差点烧到胡子。
“……”
所有人立刻不说话了。
这地方的规矩也太怪了，说话会变成攻击？
乱说话真的会被自己喷出来的字砸死。
凌渊立刻用神念传音道：
“别开口，用神念交流。跟紧我，这里的空间不稳定。”
他走在最前，用混沌领域推开那些蠕动的金属墙壁，为队伍开出一条路。
苏清月和三位长老不敢大意，一个个不出声地跟在凌渊身后。
这条怪异的通道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，他们又穿过了另一道法则接缝。
眼前的景象再次一变。
他们进入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，像是个生物培育中心。
这个空间的核心规则是剥夺色彩。
眼前看到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，只剩下黑、白、灰，像在看一幅老旧的水墨画。
不光是视觉，连人的情绪好像也被抽走了。
一股说不出的压抑感从心底冒出来，让人什么都不想干，只想躺下，变成这灰色世界的一部分。
那三位长老的眼神开始变得空洞，脚步也沉重起来。
就连苏清月都觉得自己的剑心变得迟钝了。
“守住心神！这里的法则在影响你们！”
凌渊的传音在他们脑中响起。
他的道心很稳固，自然不受影响。
在他的混沌之瞳里，看到的不是黑白灰，而是无数法则线条的崩坏和重组。
他靠着对混沌大道的理解，总能提前半步找到这片区域法则最弱的路径，带着众人穿行。
又过了半个时辰。
当他们终于走出那片灰色世界，重新看到有颜色的世界时，三位长老累得满头大汗，感觉像是活过来一样。
他们看着前面那个步子依然沉稳的背影，心里更加佩服了。
没有他，别说找到舰桥主控室，他们恐怕连第一个倒悬之界都走不出去。
终于，在连续穿过了七八个规则不同、十分危险的时空碎片后。
一条满是战斗痕迹的金属通道出现在眼前。
通道的墙壁上，有巨大的爪痕和炮击留下的熔融坑洞，还有早已干涸的暗金色血迹。
铁血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在通道的尽头，一扇闪着微光的合金大门半开着，正是星盗们提过的舰桥主控室。
“就是这里了。”
凌渊的目光变得很认真。
这里，可能会有引渡骨令的线索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率先一步，踏入了那条金属通道。
然而，就在他的脚落地的瞬间！
嗡——整个世界像是被按了暂停键，然后又被拖进了另一个频道。
眼前的景象突然变了。
原本残破的通道变得模糊，一切都变成了青灰色。
接着，无数半透明的身影凭空出现，占满了通道的每个角落。
他们都穿着一种凌渊没见过的银白色制服，神情焦急、愤怒又决然。
有的人在疯狂地奔跑，像在传递什么紧急命令。
有的人举着造型奇怪的能量武器，对着众人身后、头顶那些空无一物的地方疯狂地射击。
一道道半透明的能量光束从他们身边飞过，却带不起一点风声。
无数凄厉的呐喊声涌入苏清月等人的脑海，但他们的耳朵什么也听不到。
“这……这是……鬼魂？”
一名长老惊道，下意识就要拿出法宝。
“不对！”
苏清月立刻拦住他，“他们好像看不见我们！我们和他们，不在同一个……”
她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。
“不在同一个时间。”
凌渊平静的声音替她说了出来。
他闭着眼，神魂却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。
那不是攻击，而是一股庞大的信息流。
是这艘方舟毁灭前最后一刻，所有船员的绝望、愤怒、不甘……所有的情绪和画面，都被那场恐怖的爆炸，像烙印一样，永远刻在了这段时空里。
这就是霍天说的时间回响。
他们，正站在历史的录像带里。
苏清月和三位长老的脑子被海量的信息冲击，瞬间脸色发白，神魂震荡，脑海里不断闪过陌生船员临死前的画面，一股悲伤和无力感几乎冲垮了他们的心神。
他们只能拼命守住心神，才勉强没有当场崩溃。
而凌渊在短暂的适应后，就强行稳住了自己的神魂。
他的混沌之瞳在这时运转到了极限。
不行，这盘录像带的内容太多，画面也太乱。
爆炸的光、塌掉的建筑、疯狂的呐喊、绝望的眼神……无数的碎片信息像风暴一样涌来。
想在这里找到骨令的线索，太难了。
必须找到一个核心视角。
凌渊忍着神魂快要裂开的刺痛，将混沌之瞳的视野强行收缩、聚焦。
他无视了那些奔跑的普通船员和乱飞的能量光束，目光穿过层层虚影，最终死死地锁定了通道尽头，那扇半开的舰桥主控室大门里。
在那里，他看到了一个半透明的中年男人身影，但他的身形最清晰，气质也最沉稳。
他肩上的徽章等级最高。
方舟舰长！
就是他！
凌渊将自己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这位舰长身上，强行用他的视角，来“看”这场毁灭之战的最后一幕。
他看到，那位面容坚毅的舰长，正站在巨大的主控台前，用沙哑但依然沉稳的声音下达着最后的命令。
他看到，舰桥外的景象已经不是星空，而是一片破碎的恐怖战场。
然后，他看到了。
在那片破碎时空的尽头，一只由裂痕和虚无组成的黑色巨爪，撕开了现实，缓缓朝着舰桥探了过来。
那是……裂界之爪！
在这只巨爪面前，这艘巨大的虚空方舟显得很脆弱。
死亡来了。
然而，就在那裂界之爪快要碰到舰桥的前一刻。
那位舰长脸上没有害怕，只有遗憾和不甘。
他的右手迅疾如电，猛的一动。
一个闪着符文的暗金色小盒子，被他从怀里拿出，然后狠狠地按进了身前那巨大的主控台下方，一个很不起眼的凹槽暗格里。
做完这一切，他才缓缓闭上眼，坦然地迎接死亡。
而凌渊的混沌之瞳，在那一瞬间，清晰地捕捉到了。
从那个暗金色的盒子里，透出了一丝微弱但独特的气息，和引渡骨令来自同一个地方，忘川彼岸。
找到了。
就在凌渊确认的瞬间。
哗啦一声，时间回响突然结束。
眼前的一切虚影都退去了。
世界重新恢复了它那死寂、残破的原状。
“呼……呼……”
苏清月和三位长老大口地喘着气，脸色苍白，仿佛刚从水里捞出。
“阁下……刚才……刚才那到底是什么？您……您看到什么了吗？”
林远长老颤声问道，声音里满是后怕。
凌渊没有回答。
他的双眼，依旧死死地锁着通道尽头。
锁着那座早已停止运转、布满裂痕和焦黑的巨大金属主控台。
他缓缓勾起了嘴角。
引渡骨令的碎片。
就在那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