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梯门合拢的瞬间,金属壁上那道划痕还泛着冷光。沈知意站在下行的轿厢里,战术笔在掌心转了一圈,收进内袋。她没看手机,但知道那份加密录音已经落地,野鸽一号的翅膀扇动了风,接下来,就等风往哪儿吹。
回到安全屋,她没开大灯,只拧亮书桌旁的阅读灯。屏幕亮起,邮箱空着,暗网通道静默。程野没再发新消息,花束代送员的定位停在城西中转站。她盯着那条静止的绿点,手指无意识敲了敲桌面。
不对劲。
按常理,谢临渊早该联系她了。往常她刚拿到关键线索,最多七分钟,直播间就会被火箭刷屏,弹幕里混着一句“丑死了,下播吧”。可今晚,连一条垃圾广告都没跳出来。
她点进直播后台,调出打赏记录。果然,每一笔火箭的发送时间,都卡在她发布重要动态后的第七分钟整。像钟表,像心跳,像某种不会错位的暗语。
她起身走到背景墙前,挂钟指针停在22:58。她伸手拨动,把时间调到23:07。
七分钟后,门响了。
不是敲门,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。她眯眼,手指滑向内袋的战术笔,但没掏出来。这把钥匙,全城只有两个人有。一个是她自己,另一个——
门开,谢临渊站在门口,右肩压着门框,脸色比墙灰还沉。他脱下风衣的动作很慢,像是怕牵动什么。绷带从肩头渗出血丝,在白衬衫上洇出一片暗红。
“昨晚追通讯中继,撞上红衣会的人。”他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铁皮,“他们现在连影帝都敢动了。”
她没接话,只用战术笔尖挑了挑他搭在沙发上的外套。内袋鼓起一角,她挑出来,是一枚黄铜色的戒指,形状怪异,像是从弹壳上磨出来的。
谢临渊看着她:“这不是武器,是信物。从你重生第一天起,我就在等你认出它。”
她冷笑,笔尖轻轻一挑,戒指翻了个面。内侧刻着一个“渊”字,刀工狠厉,像是用枪管刻上去的。可就在那刻痕边缘,她瞳孔一缩——一道极细的反光闪过,像是微型芯片藏在夹层里。
她突然想起母亲遗物盒里的那枚军徽。编号尾数是Y-7,和这戒指的金属纹理走向完全一致。
“你早设计好了?”她抬眼,“这玩意儿,是不是还得验血验指纹才能打开?”
谢临渊低眸,掌心覆上戒指底部的金属片:“我只敢赌一次。若你不信我,它永远是枚空壳。”
她盯着他看了三秒,忽然闭上左眼,泪痣压在眼皮下。虹膜扫描区亮起微光,他的掌纹与她的生物信息同时锁定。
投影启动。
一道加密地图悬浮在桌面,坐标落点是城北旧军械库b-13区。地形轮廓歪斜,边缘有道裂痕,像是被炮弹炸过又强行修复。她指尖点上去,顺着那道裂痕划了一圈。
“这地形……和我母亲档案里的‘绝密演习图’一样。”
谢临渊没说话,只是看着她。灯光落在他眼底,像雪地里埋着的火种。
“所以它等的不是十年,”她声音轻了,“是两代人。”
他终于开口:“你要去?”
“当然。”
“别一个人。”
她抬眼,他正看着她,眼神不像在求,倒像在确认某种早已注定的事。
“你不怕我利用你?”她问。
他低笑:“我等这一天,比你恨江晚舟更久。”
她没再说话,把戒指收进内袋,贴着心口的位置。战术笔还在另一侧,冷硬对温热,像她此刻的脑子和心跳。
“走吧。”她抓起外套,“但记住——”
她转身,灯光打在左眼尾,泪痣红得像要滴血。
“进仓库前,谁也不许替谁挡子弹。”
谢临渊没应,只是伸手替她理了理衣领。动作很轻,像是怕碰碎什么。她没躲,也没动,任他指尖擦过喉结。
电梯下到地下车库,他停在一辆黑色越野旁,从车底摸出个磁力盒,取出一把改装手枪,检查弹匣后塞进后腰。
“你什么时候开始随身带这玩意儿了?”她问。
“从你第一次直播说‘女人不该忍’那天。”他拉开副驾门,“我怕你哪天突然冲进火场,连个垫背的都没有。”
她嗤笑:“谁要你垫背?我是去查真相,不是演《战狼》。”
“可你穿的是旗袍配战术靴。”他瞥了眼她脚上的装备,“上回你说这是‘新中式战损风’。”
“时尚圈不懂军事。”她系上安全带,“但军事圈更不懂女人。”
车启动,轮胎碾过地库标线。导航输入坐标,系统提示:“目的地为废弃区域,信号可能中断。”
“那就靠地图。”她拍了拍内袋,“你这戒指,比高德靠谱。”
谢临渊 glanced 一眼,嘴角微动:“它本来就是军用导航的原型。当年我娘参与过项目,后来……资料全被封了。”
她侧头:“所以这不只是等我重生的信物?”
“是还债。”他声音低下去,“她没来得及说出口的,我得替她说完。”
车内沉默了几秒,只有引擎低鸣。
“你肩膀还行?”她忽然问。
“死不了。”他换挡,手背青筋一跳,“真要不行,我就趴地上给你当人肉掩体。”
“别贫。”她扯了安全带,“你要是真趴下了,我得拖着你走,多累。”
“那你要嫌重,”他笑,“就把我扔那儿,顺便帮我立个碑,写‘此处埋着一个为爱冲锋的傻子’。”
“碑文太长,费雕刻。”她瞥他,“写‘谢临渊,死于嘴欠’就够了。”
他笑出声,牵动伤口,眉头一皱。她瞥见,没说话,只是伸手调高了车内温度。
车驶出地库,夜风卷着落叶拍打车窗。城市灯火在后视镜里越来越远,前方是荒废的工业带,路灯稀疏,像被遗忘的墓碑。
“你说,”她忽然开口,“如果仓库里什么都没有呢?”
“那也是个答案。”他握紧方向盘,“至少我们知道,有人费尽心思藏了个空盒子。”
“要是里面有你娘的东西呢?”
“那就说明,”他声音沉下来,“她当年不是通敌,是被人当成靶子。”
她没再问。
车停在军械库外围时,天边刚泛起灰白。铁门锈死,墙上爬满藤蔓。谢临渊下车,从后备箱取出切割器,她则蹲在墙角,用战术笔撬开一块松动的砖。
“你找什么?”他问。
“通风口。”她头也不抬,“这种老库房,地下有密道。你娘要是留了东西,不会放明面上。”
他盯着她背影,忽然说:“你比我想象的……更懂怎么找人。”
“我找过很多人。”她撬开砖缝,摸出一段金属管,“死的,活的,躲的,藏的。最后发现,最怕的不是找不到,是找到了,对方已经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。”
他没接话。
她回头,看见他站在晨光里,右肩的血迹在灰白天空下像一道旧伤疤。
“走吧。”她拍掉手上的灰,“门快开了。”
切割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,火花四溅。铁门被撬开一道缝,足够一人侧身通过。
谢临渊先进去,她紧跟其后。
里面漆黑一片,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潮湿的味道。她打开战术笔的照明,光束扫过地面,停在墙角一堆碎玻璃上。
玻璃下压着半张烧焦的照片。
她蹲下,用笔尖拨开碎片。
照片上是两个军人的背影,一男一女,站在训练场上。女人肩章清晰,右肩位置有一道熟悉的弹痕形状。
谢临渊的呼吸顿住了。
她抬头,正对上他的眼睛。
他嘴唇动了动,没出声。
她把照片收进内袋,靠近他耳边,声音轻得像风:
“现在,轮到我们替她开枪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