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师弟的剑罡凝成了。
一柄巨大的金色光剑悬在头顶,照亮了他脸上猫捉老鼠的戏谑。
筑基对炼气,本该是碾压。
他享受着这种掌控生死的快感。
“蝼蚁,再看这凡尘最后一眼吧。”
他声音平淡。
剑罡未落,威压先至。
空气变得粘稠,地面细小的石子微微震颤。
江无花站在那里,左拳上的黑芒像一道挣扎的幽影。
全身的骨头都在哀嚎,内脏仿佛移了位。
但她站得很稳。
金色剑罡速度不快,是刻意放缓的折磨,要让她看清自己如何化为齑粉。
就是现在!
江无花没有硬接,身体猛地向侧面扑出,速度快得像一道贴地掠过的影子。
剑罡擦着她的后背劈在地上。
“轰——!”
地面裂开一道深沟,泥土和碎石冲天而起。气浪把她掀飞出去,后背一片灼痛。
刘师弟眉头微皱,似是不满这蝼蚁竟还能躲闪。
他手指一动,那巨大的光剑抬起,准备再次斩落。
江无花在翻滚中单手撑地,喉咙里全是血腥味。
她眼睛死死盯着刘师弟,盯着他悬浮在半空,那理所当然、居高临下的位置。
她需要他下来。
“你就这点本事?”
她咳着血,声音嘶哑,却带着清晰的嘲弄,“只会像只呆鸟一样浮在上面吐口水?”
刘师弟动作一顿,脸上闪过一丝愠怒。
被蝼蚁讥讽,让他感到羞辱。
“凭你这微末道行,也配评论筑基?”
他冷笑,但金色光剑的轨迹微微调整,锁定了她。
“不是评论。”
江无花慢慢站起身,左拳重新握紧,那丝黑芒顽强地亮起,“是告诉你,你和我杀的那些疯兵,没区别。”
她伸手指了指周围那些因为修士威压而匍匐在地,眼神空洞麻木的敌兵。
“一样是棋子,一样是材料。你以为你在上面,其实你在更大的锅里。”
这话刺中了什么。
刘师弟脸色彻底沉下。
宗门任务,收集气血,炼制血丹……这些事不能细想。
他厌恶这种被看穿、被点破的感觉。
“找死!”
怒意让他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和戏耍的兴致。
金色光剑光芒大盛,骤然加速化作一道纯粹的毁灭金光,直刺江无花!
这一次,避无可避。
可江无花没想再避。
在那金光即将临体的瞬间,她左拳上的黑芒猛地向内一缩。。
同时,她将体内所有残余混乱,刚刚吞噬来的那点驳杂气血,全部灌入其中。
无名功法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,撕裂着她的经脉,也扭曲着拳锋前的空间。
金光撞上了黑芒。
金色剑罡的前端,那最锋锐的部分,竟被那小小的黑色光芒硬生生“咬”住,然后吞噬了进去!
“什么?!”刘师弟瞳孔骤缩,心神巨震。
他感觉自己和剑罡的联系瞬间变得微弱,那部分被吞噬的灵力如同石沉大海!
就在他心神失守的这一刹那——
江无花动了。
她等的就是这一刻!
筑基修士的心神波动,比黄金更珍贵的机会!
她舍弃了那仍在艰难吞噬剑罡的左拳,身体像一张拉满的弓,猛地弹射出去!
她不会飞,但她跳得足够高,足够快!像一颗逆射的流星,冲向那因惊愕而微微下降的筑基修士。
刘师弟反应过来,眼中闪过一丝慌乱,立刻想拉升高度。
但晚了。
江无花的右手,那只一直软软垂着的、臂骨裂开的右手,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插在地上的匕首柄。
她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,将它拔了出来,借着冲势,由下至上,狠狠一划!
一道极细极深的黑线,掠过空中。
刘师弟感到脖颈一凉。
他上升的动作停滞了。
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脖子,手指触到一道平滑的切口。
他张了张嘴,想质问,想捏碎保命玉符,想呼唤云层上的师兄。
但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。
视野开始倾斜,他看到了下方燃烧的营地,看到了那个力竭坠落、单膝跪地的女子,也看到了自己无头的身躯正喷涌着鲜血,从空中栽落。
原来……筑基也会死。
被一个炼气期的、凡俗的武夫,用这种近乎同归于尽的方式……
意识彻底陷入黑暗。
“噗通。”
尸体砸在地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那柄失去操控的金色光剑在空中闪烁了几下,溃散成点点灵光,消失不见。
江无花跪在地上,用匕首支撑着身体,大口喘息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。
左拳一片焦黑,皮开肉绽,暂时废了。右臂更是剧痛钻心。
体内空空如也,经脉像被火烧过。
但她还活着。
她抬起头,看向那具筑基修士的尸体。原来,山上的仙师,砍掉脑袋,一样会死。
云层之上,一片死寂。
马脸修士脸上的淡漠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,以及……
恐惧。
“死了?”
身下的修士声音干涩。
他看得清楚。
那女子用的不是正经道法,是某种极其霸道邪门的魔功,而且战斗方式完全是凡俗武夫的以命搏命。
可就是这种粗陋、野蛮的方式,逆伐了一位筑基!
“那匕首……那功法……”
马脸修士眼神闪烁,瞬间想到了很多。
能越阶杀敌的魔功,能吞噬灵力的邪兵……这背后代表的东西,让他心惊。
这女子,绝不能留!她身上的秘密,必须得到!
但他不敢立刻下去。
刘师弟的死状还在眼前。
谁知道那女子还有没有后手?
谁知道她背后是不是真有某个老魔头?
为刘师弟报仇是其次,保全自身,弄清楚利害,才是首要。
马脸修士当机立断,压下贪念和惊怒,“先回观内,禀明玄素师叔!”
他深深看了一眼下方那个勉强站立的身影,仿佛要将她刻在脑子里。
然后,毫不犹豫地转身,化作流光,迅速消失在夜空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