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头沉到雾林西头时,野猪终于处理妥当。风裹着潮气往骨缝里钻,却压不住火堆上飘来的焦香——墨渊垂着银白发丝分肉,吊在洞顶的肉条滴着油,落在干草上溅起细碎油星,架在火上的肉块滋滋作响,肉香混着野姜的辛甜,勾得云舒咽口水的声音,都盖过了木柴噼啪的轻响。
她凑过去递野姜,指尖不小心蹭到墨渊的手背,俩人像被火星烫了似的,同时往后缩。云舒的耳尖红得能映着火光,墨渊也移开目光,假装去拨火堆,只有指尖还留着她的温度,烫得人心口发慌。
黑石靠在岩壁上啃野莓,酸甜汁水没品出半分,眼瞅着这俩的小动静,嘴笨得没敢插话,只悄悄把耳朵往洞口凑。风一吹草叶晃,他就抬眼扫一圈,腿上的伤还肿着,绷带下的疼隐隐作祟——昨天要不是云舒扒着草坡找消炎草药,他现在连坐都坐不起来,哪还能守着洞口。
烈风兽人一辈子以狩猎护族为荣,如今成了累赘,黑石攥着野莓核,指节都泛了白:腿快点好,好帮墨渊扛猎物,帮云舒捡木柴,再也别让别人护着!
“墨渊,回部落要走两天……路上再遇野兽,咱们三个怎么扛?”云舒突然开口,声音里藏着没压稳的慌。她手无寸铁,黑石腿不能动,墨渊就算是战神,也难敌兽群围堵,到时候真要顾此失彼,怎么办?
墨渊手里的动作顿了顿,转头看她时,冰蓝色的眸子里没了半分凌厉,全是软意:“有我在,就绝不让任何野兽,碰你和黑石。”
“别管我!”黑石立马接话,怕耽误他们,语气都急了,“我能咬牙撑着走,实在不行你们先走,我找地方躲着,等你们回来接我!”
“胡说什么!”云舒立刻打断,伸手按住他想撑起来的胳膊,语气格外认真,“要走一起走,要么一起等,谁也不能落下谁!”
这话还没落地,洞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像有人拼了命在跑,紧接着就是带着哭腔的呼喊,撞得山洞都似在颤:“墨渊战神!不好了!部落出事了!三只黑狼兽闯进领地,咬伤了两个族人!再晚一步,它们闯进部落,老弱族人就全完了!”
黑狼兽?!
这三个字像道惊雷,炸得三人浑身一僵。墨渊的脸色“唰”地沉下来,手瞬间按在腰间的石斧上,银白发丝下的眼底,翻涌着刺骨的杀意——那兽牙尖如刀,爪利似锋,寻常兽人都难敌,更别说部落里的老人和幼崽!
黑石猛地想站起来,可腿一使劲,伤口的疼就像有刀子在刮骨,他闷哼一声,重重摔回岩壁上,急得眼睛都红了,手死死攥着身边的石头:“我也回去!我能帮着挡两下!”
“你回去有什么用?添乱吗?”云舒拽了拽墨渊的胳膊,把慌意压下去,语气反倒坚定,“你赶紧回部落救族人,我和黑石把洞口堵死,绝不踏出山洞一步,也绝不乱喊惹麻烦,你放心!”
墨渊盯着她看了两秒,目光在她攥紧的手上停了停,又转向黑石:“云舒,我交给你了。”
“放心!”黑石拍着胸脯,声音都在抖,却没半分犹豫,“就算我这条腿废了,拼了这条命,也绝不让云舒出事!”
墨渊没再犹豫,把石斧塞进云舒手里,又摸出兽骨哨子,塞到她掌心攥紧:“有事就吹哨,我就算在部落,也能听见。”说完,他最后看了云舒一眼,大步就往洞外冲,银白身影瞬间没入雾林的暮色里,只留下急促的脚步声,渐渐远了。
云舒不敢耽误,立马搬来沉重的石头,一下下往洞口填,每一块都推得严严实实,直到看不见外面的草木,才松了口气。黑石也没闲着,咬着牙,拖着伤腿往洞口挪,把身边能摸到的石头全堆到自己跟前,又拼尽全力,把一根粗树枝拖过来,放在腿边——疼得他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滴,渗进衣领里,也没敢停:真有野兽闯进来,他就算爬,也得用这树枝替云舒挡两下!
“你别乱动!”云舒回头看见,赶紧跑过来扶他,蹲下来检查绷带时,指尖都在抖——绷带已经隐隐渗了血,再动,伤口肯定要裂!
“没事!我有力气!”黑石咧嘴笑,把疼意藏得死死的,还故意挺了挺腰,“你看,我坐得稳着呢!”
没一会儿,火堆里的木柴就快烧完了,火星子越来越小,山洞里的温度也降了下来。要是火灭了,夜里不仅冷得刺骨,还没法防备觅食的野兽,云舒咬了咬唇:“我去捡点木柴,很快就回来!”
“不行!”黑石立马拦着,语气都急了,“外面太危险,黑狼兽说不定还在附近!”
“可火灭了更危险啊!”云舒挣开他的手,拎起石斧,“我就待在洞口跟前,捡几根就回,你帮我盯着,一有动静就喊我,好不好?”
黑石拦不住她,只能反复说,语气里满是担忧:“别走远!三步之内!我喊你你立马回!听见没?”
“知道啦!”云舒应了一声,轻轻挪开一块石头,钻了出去。
黑石坐在山洞里,耳朵竖得笔直,连呼吸都放轻了,眼睛死死盯着洞口的石头缝,心里“怦怦”跳得像要跳出嗓子眼。他每隔两秒就喊一声:“云舒?没事吧?”
云舒每次都脆生生应一声,他才稍微放心些。可没过半分钟,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兽吼,震得地面都似在颤,紧接着就是云舒的惊呼声,尖锐又急促:“墨渊!”
黑石的心“咚”地一下提到了嗓子眼,也顾不上腿上的疼了,撑着岩壁就想站起来,结果“扑通”一声摔在地上,伤口瞬间裂开,鲜血直接渗透绷带,染红了身下的干草!他抓起身边的粗树枝,拖着伤腿,一下一下往洞口挪,每挪一寸,都像有刀子在刮他的腿,疼得他眼前发黑,可嘴里还不停喊:“云舒!别怕!我来了!我答应过墨渊,要护着你!”
他不能食言,绝不能让云舒出事!
就在他快要挪到洞口,手指刚碰到石头时,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,紧接着就是黑狼兽的惨叫,凄厉得让人头皮发麻,没一会儿就没了声息。黑石急得使劲推石头,指甲都抠破了,终于推开一条缝——
他看见墨渊把云舒紧紧护在怀里,一只手按着她的头,不让她看地上,另一只手里的石斧上,全是黑红色的血,地上的黑狼兽早就没了气,眼睛还圆睁着,看着格外吓人。
“你怎么出来了?!”墨渊转头就看见他,脸色瞬间沉下来,快步跑过来扶他,手指碰到他渗血的绷带时,动作都顿了顿,语气里带着急,又藏着没说出口的担忧,“伤口都裂成这样了,不要命了?”
“我听见云舒叫,怕她出事……”黑石喘着气,额角的汗混着血往下流,语气里满是愧疚,“我没护好她,还让你担心了,对不起。”
“不怪你,是我非要出去捡木柴,才引来了黑狼兽。”云舒从墨渊怀里探出头,眼睛红红的,看着黑石渗血的绷带,心疼得不行,“都怪我,要不是我,你伤口也不会裂。”
墨渊没说话,扶着黑石慢慢挪回山洞里,又翻出干净的草药和兽皮,蹲下来帮他重新处理伤口。他的动作比刚才轻了不少,指尖碰到黑石的伤口时,还特意放慢了速度——以前只觉得黑石是部落里踏实肯干的兽人,今儿才知道,这兽不仅重诺,还敢拼命护人,这份胆气,比不少只会狩猎的兽人都强。
夜里,火堆重新烧了起来,暖融融的火光映着三人的脸。黑石靠在岩壁上,居然睡得格外香,就算腿上还隐隐作痛,也没再醒过——身边有能靠的人,就算再遇凶险,也有人一起扛,不用再像以前那样,独自在雾林里狩猎,连个能搭话的人都没有。
天刚亮时,黑石先醒了过来。他试着动了动腿,没像昨天那样疼得钻心,甚至能慢慢撑着岩壁站起来,还能走两步!他眼里瞬间迸出光亮,却没敢大声喊,怕吵醒熟睡的云舒和墨渊,只是轻轻走了两圈,感受着腿上渐渐恢复的力气,心里乐开了花:今天终于能回部落了!终于能帮着背东西,帮着护着同伴,不再是累赘了!
等云舒和墨渊醒了,黑石立马举着手,像个邀功的孩子似的喊:“云舒!墨渊!我腿好了!能走了!今天回部落,我不仅不用你们扶,还能帮你们背兽皮袋!”
墨渊看着他眼里的光,嘴角勾了勾,递给他一个最轻的兽皮袋,语气里带着点叮嘱,却没了之前的严肃:“别逞强,累了就说,没人笑你。”
“放心!我有力气!”黑石接过兽皮袋,背在肩上,腰杆挺得笔直,像个真正的战士。
三人收拾好东西出了洞,晨雾还没散,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,落在地上,像铺了一层碎金。墨渊走在最前面,手里握着石斧,警惕地扫过周围的草木,生怕再遇野兽;云舒走在中间,手里攥着兽骨哨子,时不时回头看黑石一眼;黑石走在最后,背上背着兽皮袋,脚步虽然还有点慢,却走得很稳,目光警惕地留意着身后的动静——
他终于能像个真正的烈风兽人一样,守护着同伴,朝着部落的方向,一步步往前走。
远处已经能看见部落的轮廓,黑石看着前面并肩走的两人,心里满是盼头:回了部落,跟墨渊一起狩猎护族,跟云舒学做滤水器,让族人都喝上干净水。以后的日子,肯定会越来越好,因为他不再是一个人,他有同伴,有可以守护的人,也终于有了能依靠的归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