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了夜,部落的喧闹像被夜吞了似的,只剩烹饪区几堆炭火还喘着气,橘红微光把青石板烘得暖,风却裹着夜露的凉,吹得兽皮帘“沙沙”晃,越静越显渗人。
云舒在雪狐兽皮上翻了第三回身,彻底没了睡意。手里攥着的竹篮提手,是墨渊编的,竹条糙得硌指尖,边角却磨得溜圆——傻子都知道,是怕扎着她。白天族人用这篮子装野果、扛草药的模样还在眼前转,心里踏实得很,可耳朵边就是空落落的,像少了点什么。
她鬼使神差坐起来,悄悄掀开兽皮帘一角往外瞅。月光刚好,铺在青石板上像层薄霜,隔壁墨渊的山洞帘拉得严严实实,没半点动静。可目光往下一挪,云舒猛地顿住了。
洞口阴影里,坐着道熟悉的身影,银白头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,不是墨渊是谁?
他就坐在块破石头上,身上只裹了层薄兽皮,夜风吹得兽皮猎猎响,他却跟没知觉似的,冰蓝色的眸子亮得吓人,死死盯着部落入口,膝上还横着把新磨的石斧,指节攥得发白,偶尔才抬手揉揉冻红的指尖,连姿势都没换过。
云舒的心“揪”地一下,疼得慌。前几晚总听见洞外有脚步声,她还以为是风吹干草,现在才反应过来——哪是风声,是这傻子在守着她!
她轻手轻脚推帘出去,刚凑过去,墨渊“唰”地转头,眼神里的警惕还没散,看见是她,瞬间软成了水,声音都变调了:“云舒?你怎么醒了?冷着了?还是听见什么了?”
“不冷,也没听见什么,”云舒蹲下来,盯着他冻得发紫的指尖,还有眼底挂着的青黑,又疼又气,“你在这儿坐干嘛?不回洞睡?想冻成冰雕啊?”
墨渊明显慌了,耳尖蹭地红了,赶紧把石斧往身后藏,声音含糊得像含了块糖:“没、没什么!就是白天听人说,西边山林有小兽夜里闯部落偷东西,怕吵着你,我守会儿,等你睡熟就回。”
“就守今晚?”云舒盯着他眼睛,语气笃定得很——那眼底的青黑,没熬个三五天,绝出不来!
被戳破的墨渊没再装,挠了挠头,声音放得更低:“前几晚也守了会儿,还赶跑只偷鸡的黄鼠狼兽。你胆子小,怕你听见动静吓着,就没说,想着守到天亮,回洞补觉,不耽误白天教你做木铲。”
云舒鼻子一酸,伸手就攥住他的手——冰得刺骨,掌心的茧子蹭得她心疼,她赶紧把他的手往自己怀里揣,用体温捂:“你是不是傻?部落有栅栏,还有巡逻的兽人,用得着你天天在这儿冻着?冻坏了身子,谁教我做木铲?谁陪我摘野果?”
掌心的温热裹过来,墨渊瞬间僵了,呼吸都放轻了,好半天才反握住她的手,声音软得能滴出水:“我没事,兽人体质好,冻不坏。巡逻的要守整个部落,顾不上你这儿,我守着,才放心。”
“我不怕了,”云舒摇摇头,看着他认真的模样,眼泪差点掉下来,“有你在,我早不怕了。但你不能再熬了,你要是冻病了,我才真害怕。”
她说完,转身就往自己洞跑,没一会儿又冲出来,怀里抱着块厚厚的雪狐兽皮——是长老白天刚送她的,比墨渊身上的薄皮厚三倍还多。她踮着脚往他肩上搭,连胳膊都裹得严严实实,只留只握石斧的手在外头:“这样就不冷了!困了就靠石头眯会儿,我回洞,不吵你,有动静我喊你!”
雪狐兽皮上还带着她身上的草木香,墨渊心里暖得发烫,嘴却还硬:“这是长老给你的,你自己留着,我不用……”
“我有棕熊兽皮,够暖!”云舒皱着眉装生气,眼里的担忧却藏不住,“你不收,我今晚就陪你在这儿坐,咱们一起冻!”
墨渊哪舍得让她遭这罪,赶紧点头,声音都带了妥协:“收!我收还不行?你快回洞,别冻着!”
云舒看着他裹好,才放心,又叮嘱了三遍别硬撑,才一步三回头地回了洞。
墨渊靠在石头上,雪狐兽皮暖得让人犯困,可他还是不敢松劲,耳朵竖着听动静。其实他哪是怕小兽,上次黑狼兽扑向云舒的模样,他到现在想起来都心慌——宁愿自己冻一晚,也绝不让她再受半点吓。
不知过了多久,远处传来巡逻兽人的脚步声:“墨渊战神,还守着呢?进洞歇会儿呗!”
墨渊赶紧摆手,声音压得极低,怕吵醒云舒:“不用,你们守好入口就行。”
又熬了一个时辰,天快亮时,风更凉了,夜露打湿了他的发梢,结成小水珠往下滴。他想换个姿势,不小心碰了石斧,“叮”的一声轻响。
刚响完,隔壁兽皮帘就“沙沙”动了。墨渊心里一紧,忙喊:“云舒!没事,我碰着石斧了,你接着睡!”
帘没再动,可没一会儿,云舒就端着个兽骨碗出来了,碗沿还冒着热气:“没睡吧?喝点温水,我放了点薄荷,不凉,能暖身子。等天亮了,我给你烤野兔肉!”
墨渊接过碗,指尖碰到碗沿的温度,暖得从手一直窜到心里。喝一口,薄荷的清香混着温水滑下去,冻僵的身子都活过来了。他看着云舒眼里的红血丝——肯定没睡好,一直惦记着他!
“你快回洞,天快亮了,我没事。”墨渊声音软得很。
“不回,我陪你等天亮,”云舒在他身边坐下,把自己的棕熊兽皮也搭腿上,“反正也睡不着,陪你说说话,快!”
墨渊没再劝,往她身边挪了挪,把雪狐兽皮往她那边拉,裹住她的肩。两人并肩坐着,没怎么说话,就偶尔抬头看看月亮,听听虫鸣,月光把两个身影拉得老长,叠在一起,暖得很。
云舒靠在他肩上,闻着他身上的松木味,眼皮越来越沉,迷迷糊糊还不忘念叨:“以后别守了……咱们装个陷阱,就能防小兽……不用你熬……”
“好,听你的,”墨渊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,声音像羽毛,“咱们一起装陷阱,不熬夜了。”
怀里的人没了动静,只剩均匀的呼吸声。墨渊低头,看着她嘴角的小笑意,心都化了,轻轻把她往怀里带了带,石斧还握在膝上,可警惕早没了,只剩满肚子的温柔。
天刚泛鱼肚白,巡逻兽人过来,看见靠在一起的两人,识趣地放轻脚步,远远打了个招呼就走。
墨渊想把云舒抱回洞,刚起身,怀里的人就醒了,揉着眼睛哑着嗓子问:“天亮了?”
“快了,”墨渊低头看她,眼里全是柔意,“我抱你回洞再睡会儿,烤好肉喊你。”
云舒点点头,往他怀里缩了缩,又眯了过去。
把人放回兽皮上,盖好皮,墨渊又把竹篮放床头,才轻手轻脚去烹饪区。天边的鱼肚白染成橘红,第一缕阳光洒下来,把青石板、炭火,还有他的身影,都烘得暖融融的。
他蹲在火堆旁添干草,看着火苗窜起来,心里踏实得很。夜里的凉意还在指尖,可怀里的温、她的叮嘱、兽皮的香,像团火,在心里烧得旺。
墨渊清楚,他对云舒,早不只是“庇护”了。从雾林里救她,看她教族人滤水、编篮,再到夜里守着她的洞,这份心意早像藤蔓,缠满了心底,拔都拔不掉。
他不着急说破,就想这样陪着她,守着她,等她也明白的那一天。而洞里的云舒,睡得格外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