餐厅内,原本略显紧张的气氛变得复杂而微妙,失马队几人犹豫片刻,最终还是围坐了过来,原本宽敞的卡座顿时显得有些拥挤。
服务生适时地递上菜单,暂时转移了注意力,点餐的过程有些沉默,只有沈夜饶有兴致地翻着菜单,时不时点评两句,仿佛真是来做东请客的。
餐点陆续上桌,食物的香气稍稍冲淡了空气中的凝滞,失马深吸一口气,决定不再绕圈子,他放下筷子,目光直视坐在对面的安奇,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:
“安奇先生,恕我冒昧,白天我们亲眼所见,你变身为那位强大的巨人,请问,您究竟是什么人?为何拥有这种力量?”
他的语气保持着礼貌,但探究的意图十分明显。
安奇正在用勺子搅动面前的味增汤,闻言动作顿了顿,抬眼看向失马。
他的表情很平静,没有因为被直接询问秘密而显露出不悦,只是略微沉吟了一下,仿佛在组织语言。
过了一会儿,才用他那特有的、平稳而清晰的声线回答:“我曾经也是怪兽。”
这话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块巨石,除了早已知情的沈夜和二代目,失马队的其他人——蓬、梦芽、历,甚至包括失马本人,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。
“怪……怪兽?”
山中历结结巴巴地重复,难以置信地打量着安奇,无论从哪个角度看,眼前这个气质冷峻、举止得体的银发青年,都和那些破坏城市的巨大怪物联系不起来。
“是的。”
安奇肯定地点点头,眼神中掠过一丝追忆,但并无遮掩或羞愧。
“那是在另一个世界,很久以前的事了,我一度迷失在力量和对某个目标的执念中。”
他说的很简略,但话语中蕴含的过往却相当沉重。
“后来,我遇到了重要的伙伴,是他们的信任和引导,帮助我找到了自己真正应该走的道路,这份巨人的力量,便是在那时,我为了守护而非破坏,真正继承和掌握的力量。”
他没有提及古利特、艾克斯等具体名号,但伙伴、引导、守护这些词,已足够勾勒出一个浪子回头、寻得光明的故事轮廓。
这番坦诚的自白,让失马队几人面面相觑,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,一个曾经的怪兽,如今却成为了拥有强大光之力量的巨人,这其中的反差和蕴含的信息量太大了。
麻中蓬消化着这个信息,好奇心终究压过了惊讶,他忍不住看向安奇,又偷偷瞥了一眼旁边正悠闲吃烤鱼的沈夜,小心翼翼地问:
“那安奇先生,你和沈夜……又是怎么认识的呢?”
他实在无法想象,看起来正义凛然的安奇,会和亦正亦邪的沈夜成为朋友。
安奇将目光转向沈夜,正好对上沈夜那带着点戏谑的目光,安奇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,语气平淡地陈述事实:
“认识的过程不算愉快,最初,我们是敌对关系,我那时算是站在他现在的对立面。”
“哦?”
失马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信息,看向沈夜的眼神更加深邃。
安奇继续道:“后来,我认清了自己的道路,改变了立场,在后续共同对抗更强大敌人的战斗中,我们成了可以并肩作战的伙伴。过程很简单,结果就如你们所见。”
他三言两语带过了那段充满纠葛的过往,重点落在了伙伴这个结果上。
这时,一直没怎么插话的沈夜忽然放下筷子,拿起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,然后身体微微后仰,双臂展开搭在卡座靠背上,目光在失马队几人脸上扫过,最后定格在失马身上,拖长了语调,带着一种故作惊讶的语气问道:
“咦?我说你们几个,怎么回事?围着我的朋友问东问西,聊得这么热络?怎么,看他实力强,又想拉他入伙,组建你们的正义联盟?”
他这话问得刁钻,带着明显的调侃和试探,瞬间把失马架在了火上烤。
失马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,他确实存了试探和争取安奇的心思,但被沈夜这么直白地点破,尤其是在尚未明确安奇态度的情况下,让他十分被动。
他现在最担心的,就是安奇会因为沈夜的关系,而选择站在他们的对立面。
就在气氛再次陷入尴尬之际,坐在安奇身边的二代目却轻笑一声,主动开口,将话题引向了另一个方向。
她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灵动地眨了眨,看向失马:
“如果我没猜错,你们几位,就是白天操控那个红色巨型机器人的战士吧?”
失马微微一怔,点了点头:
“是的,那是我们战斗的伙伴。”
二代目从随身带着的腰包里,取出一个透明的小瓶子,里面装着少许泛着柔和蓝绿色荧光的液体。
她将小瓶子递给失马,笑容友善:
“这个送给你们,我看白天战斗时,你们的机器人受损不轻,这是我用自己的力量调配的药剂,应该能加速你们机体的自我修复进程。”
失马有些迟疑地接过瓶子,触手微凉,他确实正在为电光机王的损伤发愁,白天的苦战让机体多处超负荷,常规维护需要很长时间。
如果这药剂真有效,无疑是雪中送炭,但他心中仍有疑虑,不明白这个陌生少女为何如此好心。
似乎看出了失马的疑惑,二代目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道:
“我叫阿诺西拉斯二世,你们叫我二代目就好,和安奇前辈一样,我本质上也是怪兽。”
她说的很坦然,没有丝毫避讳。
又一个与怪兽渊源极深的存在!
失马握紧了手中的小瓶子,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温和而活跃的能量波动,又看了看神色坦然的二代目和安奇,再想到那个将电光机王托付给自己、嘱托他守护和平的模糊身影,心中百感交集。
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翻腾的思绪,郑重地对二代目点头致谢:
“非常感谢你的帮助,二代目小姐,这份礼物,对我们至关重要。”
他不愿辜负那份托付,任何能增强战力的可能,他都愿意谨慎地尝试。
稍稍放松之后,失马再次将焦点转回安奇身上,问出了另一个关键问题:
“安奇先生,请问你这次出现在不如归台,是偶然,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?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?”
他需要明确这位强者的立场和意图。
安奇放下汤勺,用餐巾擦了擦嘴,动作一丝不苟,他迎向失马的目光,回答得清晰而直接:
“我感应到这个世界,具体来说是这座城市,出现了异常的波动和强大的负能量聚集,这通常意味着危机,所以前来调查,至于打算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坚定,“我的目标很明确:找出危机的源头,阻止它,消灭带来破坏的邪恶势力,这与你们保护城市的目的是 一致的。”
这番话如同定心丸,让失马、蓬、梦芽等人一直悬着的心,终于落回了实处,只要确认这位强大的巨人是友非敌,并且目标一致,那就是最好的消息。
犹豫再三,失马还是没能忍住,他斟酌着词语,目光在安奇和沈夜之间游移,旁敲侧击地问:
“安奇先生,你和沈夜是旧识,又都拥有强大的力量,不知您对沈夜他如今在这边的行事,有何看法?”
他问得很含蓄,但意思很明显:您会因为他而偏袒他,甚至站在他那边吗?这是我们能否信任他的关键。
这个问题让餐桌上的气氛再次微妙起来。蓬、梦芽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向安奇。
安奇没有立刻回答,他沉默了几秒,深褐色的眼眸看向坐在对面、正用叉子戳着甜点上樱桃、一脸事不关己模样的沈夜。
沈夜感受到他的目光,抬起头,对上安奇的视线,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,脸上看不出情绪。
安奇收回目光,重新看向失马,语气沉稳而有力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:
“沈夜的行事风格,确实……独树一帜,有时难以用常理揣度。”
他先客观地评价了一句,随即话锋一转。
“但我了解他的本质,在上个世界最危急的关头,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,我相信,在对抗真正危及世界的邪恶这一点上,他的立场是清晰的,也是可靠的战斗力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目光扫过失马队的每一个人,仿佛是在做出一个郑重的承诺:
“既然我们现在有着共同的目标——对抗怪兽,保护这座城市,那么,在这一点上,我们可以是同伴,至于沈夜。”
他再次看向沈夜,这次语气更加肯定,“我可以用我的信誉担保,在对抗我们所认定的邪恶这件事上,他是可以托付的同伴。诸位不必过于担忧。”
这番掷地有声的担保,让失马队几人都愣住了,他们看着安奇严肃而真诚的表情,又看看依旧一副懒散模样的沈夜,心中充满了矛盾和不可思议。
安奇的坦诚和强大气场,具有极强的说服力,尽管对沈夜仍有本能的警惕和种种顾虑,但安奇的这番话,像一根坚实的绳索,暂时将他们和沈夜这条危险而不可控的船绑在了一起。
失马沉默良久,最终,他深深地看了安奇一眼,又看了看仿佛一切尽在掌握、实则心思难测的沈夜,缓缓吐出一口气,沉声道:
“我明白了,感谢您的坦诚和担保,安奇先生,既然目标一致,那么欢迎加入。”
这声欢迎,既是对安奇和二代目,也隐含了对沈夜某种程度上的、暂时的认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