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夜的视线从模糊到清晰，熟悉的、带着午后暖意的空气涌入口鼻。
沈夜站稳脚跟，环顾四周——略显陈旧的街道，整齐划一的住宅楼，路口那家招牌褪色大半的便利店……杜鹃台。
他竟然又跳回这鬼地方了。
“啧，缘分？”
他扯了扯嘴角，说不上是无奈还是觉得有点意思，正要抬脚随便找个方向溜达，一阵说笑声从街角传来。
“内海你那个剧本第三幕的转折还是太生硬了，古利特超人怎么可能因为那种理由就犹豫？”
“裕太你根本不懂戏剧张力！适当的内心冲突能让角色更丰满！”
“但前提是符合角色设定……”
三个穿着熟悉校服的身影转过街角，走在前面的短发女生表情有些无奈，她左侧戴着眼镜的胖男生正激动地比划着，右侧那个看起来最普通的男生则试图解释什么。
沈夜脚步顿住，眼中闪过些许意外，还真就这么巧？
几乎是同时，对面三人也看到了他，六个人，十二道目光在空中撞了个正着，空气安静了好几秒。
“沈……沈夜？”
裕太的眼睛最先瞪大，声音因为惊讶拔高了些。
内海推了推眼镜，镜片后的目光从惊愕迅速转为审视，上下扫视着沈夜，尤其是他那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黑色外套。
六花则是微微睁大了眼睛，表情有些发愣，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、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他。
“哟。”
沈夜抬手，随意地打了个招呼，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，仿佛昨天才刚见过。
“几位，别来无恙？”
“真的是你！”
裕太率先反应过来，几步走上前，脸上露出毫不作伪的惊喜笑容。
“你回来了？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？什么时候到的？”
他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，沈夜还没开口，内海已经跟了上来，语气依旧带着惯有的探究和没好气：
“你这次又是怎么掉过来的？该不会又被什么人追着跑吧？”
“内海！” 裕太拉了拉他。
沈夜瞥了内海一眼，懒得跟他较劲，随口应付道：
“路过，吸点力量，顺便看看这破地方还是不是老样子。”
他目光扫过三人，最后落在六花身上，“六花，好久不见。”
“嗯……好久不见。”
六花点了点头，表情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平静，只是眼神里还有些没散去的讶异，“你看起来……没什么变化。”
“我能有什么变化。”
沈夜耸耸肩，视线落回裕太身上。
“你们这是刚放学？聊什么呢，大老远就听见你们吵吵。”
提到这个，裕太立刻来了精神，刚才那点小插曲瞬间被抛到脑后：
“对了！我们学校下个月要举办学园祭，有话剧比赛！我们班决定参赛，剧本已经定下来了！”
“哦？”
沈夜挑了挑眉，有点意外这几个家伙居然会对这种事上心。
“演的什么？《罗密欧与朱丽叶》？还是《哈姆雷特》？”
“是《古利特超人》！”
裕太挺起胸膛，语气里带着点自豪。
沈夜愣了一下，随即嘴角开始控制不住地上扬，他看看裕太，又看看旁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但眼神亮晶晶的内海，最后没忍住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。
“古利特……超人？话剧？”
他重复了一遍，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，最后变成毫不掩饰的调侃。
“不是，你们这算什么？正主故事拿过来改巴改巴就上台？剽窃创意啊朋友们，这可不道德。
怎么，自己没活儿了？没活儿就去咬打火机，别逮着一只羊往死里薅啊。”
“你说什么？”
内海瞬间炸毛，脸都涨红了些，往前逼近一步。
“这怎么能叫剽窃！这是致敬！是对我们共同经历过的那些战斗的纪念和艺术再创作！你这种满脑子只有打架和抢力量的家伙根本不懂！”
“我不懂？”
沈夜抱着手臂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。
“行行行，你懂致敬，嗯，致敬，把古利特那家伙的事迹编成话剧，在全校师生面前表演……你们问过古利特本人意见了吗？他同意你们把他塑造成超人了？”
（古利特 : 孩子们，我没意见）
“古利特才不会介意这种小事！”
内海反驳道。
“而且剧本经过了严谨的考据和合理的艺术加工！重点在于传递那份守护的信念！”
“信念就是照着原型抄剧情？”
沈夜嗤笑。
“你这跟把《三国演义》改个名字叫《魏蜀吴传奇》就说是自己原创的有什么区别？”
“你——！”
“好了好了。”
六花终于听不下去，叹了口气，上前半步挡在两人中间，先是对着内海无奈劝道。
“内海，冷静点。”
然后又转向沈夜，语气平静但带着责备。
“沈夜，你也别一见面就故意气他。”
沈夜耸耸肩，没再继续拱火，但脸上那副欠揍的表情还没收起来，裕太也赶紧拉住内海：“内海，算了算了，沈夜就是开玩笑的……”
“谁开玩笑了？”
沈夜挑眉。
“你少说两句！”
裕太忍不住提高声音，瞪了他一眼，然后又对内海说。
“剧本很棒，真的，我们一定会演好的。”
内海喘了口气，狠狠瞪了沈夜一眼，总算暂时把那股火压下去，但嘴里还是小声嘀咕：“对牛弹琴……”
就在这时——
轰！！！
毫无征兆的，脚下的地面猛地向上一拱！剧烈的震颤沿着腿骨直冲脑门，街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，停在路边的自行车哗啦啦倒下一片，便利店门口的广告牌咣当一声砸在地上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
裕太踉跄了一下，被六花扶住，内海也差点摔倒，慌忙抓住旁边的路灯杆。
沈夜脚下纹丝不动，但脸色瞬间沉了下来，他的目光扫向震动传来的方向——街道前方两百米左右，沥青路面如同波浪般翻滚、隆起，然后在一阵土石崩裂的巨响中轰然炸开！
漫天烟尘碎石中，一个庞大的、覆盖着暗褐色甲壳的狰狞身躯，从地底缓缓爬出。
粗壮的节肢踩踏路面，发出沉闷的撞击声，三角形的头部两侧，复眼闪烁着无机质的红光，口器开合间露出密集的利齿。
沈夜眯起了眼睛，这玩意儿他认识——奈奥弗比亚，当初在不如归台，他用自己的黑暗戴拿赛诺收拾掉的怪兽之一，虽然不算最强的那档，但甲壳硬，力气大。
问题是，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？
新条茜早就回她的三次元老家去了，这个由她创造的电脑世界，失去了造物主的持续干预，应该按照既定规则平稳运行才对。
就算还有残留的怪兽生成机制，也绝不该出现不在本世界里的特殊个体。
除非……有别人在操作。
“新条茜都回三次元老家了。”
沈夜盯着那只仰头发出一声尖锐嘶鸣、开始挥舞前肢扫荡路边车辆的怪兽，眉头皱紧，低声嘀咕。
“怎么还会有这玩意儿冒出来？难道是有人……复刻了她的权限？”
他胸口贴着的暗曜核心微微发热，传来一种熟悉而令人不快的波动——属于这个虚拟世界底层规则的某种异常扰动。
事情，好像没那么简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