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芙心情好得大笑出声,搂着林战,笑眼弯弯:“我家林战也会说人比花娇,可以去写文章考秀才了。”
林战嘴角上扬,摇头:“书本没有你可爱,对着笔墨我写不出来。”
顾芙敛了嘴角笑意,深情看着林战:“林战,如果没有你,给我再多钱我也不会快乐。”
林战用力点头:“我在,一直在。”
我在,一直在;他用生命起誓。
两人在太学自成结界,陷进彼此浓情眼波,突然一道震天嗓子:“顾大小姐呢?”
两人一回头,就看见一个和顾芙同院的书生领着一名武官走了过来。李芙眼睛一亮:“韩大哥!”
来人正是韩忠,他见到顾芙一喜,拍拍带路的书生,道了声谢,就大步往顾芙走来,见到林战,也乐得和他说话:“林兄弟!”
林战:“韩将军。”
韩忠看到他们十分高兴:“找你们半天了。”又一脸责怪地对顾芙说:“找你半天,怎么上京了也不说一声,还跑来住国子监?”
“是老师让我住太学里专心读书,你来找我的?”
“当然,不找你找谁?”
顾芙心里转了一圈:“怎么知道我上京了?”
“今早我当值,听丞相府里的人说你你住在太学里……行啊你,流州解元……太厉害了!”韩忠一脸与有荣焉,仿佛把顾芙真当成了自己妹子。
顾芙听了却心里一噔,韩忠是右禁军统领,却从丞相府的人口中听闻?
“等等,你说你从哪听来的?”
韩忠道:“就巡城的时候听丞相府的人聊天提起的。”他愈说愈高兴:“五殿下也知道你来了,正在过来的路──”
“韩大哥。”
顾芙暗想这消息估计是周翊刻意漏给高灿的,为的就是测试他的反应;哼,心机真重!朝堂真险恶。
此时他们正站在太学课室外的花园,园里针落可闻,大家都在听顾芙和韩忠叙话。
顾芙道:“韩大哥随我来。”一行人开始朝住处移动,顾芙道:“妹妹我去换一套衣服,韩大哥等等带五殿下去你府上,我再过去──”
可韩忠道:“可五殿下已经亲自过来了……”
顾芙一顿:“这样,大哥帮我引殿下到我院子来。”
韩忠离开后,顾芙和林战回到宿舍院子;这时李峤和几名书生在树下围着石桌喝茶说话,顾芙对李峤几个道:“抱歉了各位,这张桌子能不能先借我会客用用?”
顾芙人缘一向好,除了被落了脸面的傅薇,大家都大方起身;顾芙又吩咐若水去拿状元红,又说不要状元红,改自家的芙蓉龙井。
千千也把之前买的几样点心拿了出来,装在小碟子上,摆了出来。
几个学生都在廊下张望,一时间聚了不少人,都在想来人是谁?好大的来头。
片刻后,院外响起禁卫官兵的喝叱声,把学生都赶了开去,韩忠还派人守在院外,有一个人走进来,脚步略显匆忙,一看到顾芙,脚步顿停,可目光灼热。
正是高灿。
白玉城外一别三年,再次相逢,顾芙有千般言语、万般感慨,可一时间却说不出口;她起身,往高灿走去。
高灿一深黑色祥云暗纹,除一只玉佩,身上未装饰任何物品,皮肤较之以前黝黑,人更消瘦了些,眉宇微凝,目光暗藏肃杀之气,整个人气质与三年前的高傲少年完全不同。
顾芙眼睛有点热:“高……五殿下。”
顾芙正要行礼,高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:“你我之间不需客气,坐。”
顾芙眼眶泛红,这三年里,他们书信往来已有数十封,每次高灿来信,从顾妹妹到芙妹,最后你她一声妹妹;顾芙写给他也从五殿下,渐渐称他为兄,两人纸上往来,十分自然;顾芙当时心里还调侃自己,这是穿越来大晋交了个皇族笔友。
可如今一碰面,顾芙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;眼前这位仿佛不是她记忆里的那个高承安。记忆里的高承安皮肤白皙、剑眉星目,一身英气、言语中有无畏的凛然,如今别说黑了瘦了,眉宇的英气虽不减,却多了几分落寞沧桑。
“妹妹怎么这般看哥哥,有没有茶?”又顿了顿:“不要绿茶,太淡了。”
顾芙笑出声,还是一样负气的高承安:“才不给你绿茶,是我的芙蓉乌龙。”
“正好!”高灿嘴角往上勾起,林韩战看了一眼:“我记得你。”
林战心里对方才他和顾芙的眼神交会,心情有点复杂,沉声道:“我也记得你。”
顾芙拉了拉他的袖子,小声说:“要称五殿下。”
高灿却一哂,摆手:“无妨。林兄也坐。”高灿如武人一般坐下,态度不拘小节,顾芙也拉了林战坐下,心里觉得林战对高灿似乎有些敌意;她看看高灿,又看看林战。
若水端了冒烟的茶出来,一时茶香四溢。
高灿闻了闻,微笑:“这就是你小舅舅的美人吻?”
“是啊!”
“山庄现在怎么样?”
“还成,一年几千两银子,养活自己还有剩。”
高灿突然自我取笑:“剩得多。你不只养活自己,还能养活上千人,而我一年两百两俸禄,连自己的兵都喂不饱。”
顾芙闻言一痛:“哥,大事我帮不了你,但钱不够告诉妹妹,不够花了就找妹妹要。”
高灿眼睛清亮,表情也放松了许多,不过仍道:“还没到这地步,不过谢了。”又道:“听说你去年捐了我十万斤粮?”
“算不上捐,朝廷还是给了一斤五文钱,多少收了一点本回来。”
高灿凝视了顾芙一眼:“以后别这么傻呼呼,十万斤粮,够我十万人吃……一天?”
顾芙:……
“至少聊胜于无。”顾芙又给他倒茶:“更何况能撑一天,说不定就能迎来胜利,这粮我出得高兴。”
高灿闻言心里满是触动;顾芙说的是最简单的道理,只要能让士兵多撑一天,就能迎来胜利,可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,朝廷却不明白?
高灿笑了笑,转了话题,故做轻松:“你老实说,当年我让你进宫给我七妹妹当伴读,被你拒绝了,是不是嫌弃我高灿是个不受宠的皇子?”
这哪壶不开提哪壶?顾芙有点心虚,噘着嘴:“不是我嫌弃你,是我叔叔替我回绝了我才知道这件事,然后没多久我就被我爹叫回家了。”
高灿见她一副装傻,目光灼灼盯着她看:“如果时间重来一次,你我认识,我召你来我身边给我做事,你来不来?顾瑾之,想好了再回答。”
顾芙桃花杏眼瞟过去,有慧黠又意气风发,然后笑开:“当然!”她眯着眼:“不去。”
高灿脸一沉。
顾芙抽走他手上的空杯,又给他注满,眼睛盯着他看:“除非你振作起来,一次失败可买不了你五殿下的斗志。”
高灿纵声大笑:“哥哥没白疼你!”
两人这一玩笑闹开了之后,说起话来就流畅轻松了;高灿说朝廷对死去将士的抚恤还没下来,这一拖已经快半年,许多孤儿寡母,天天在军机营外头哭,还跑到他的府邸磕头,他都不知如何是好。
顾芙想了想:“过几日我会见到蒋伯昭,我找他打听打听?”
蒋伯昭的父亲正是兵部尚书。
“你找蒋伯昭也没辙,将近十万人,每人二两银子也要近二十万,再加上刚割地求和,赔出去十万两,朝廷再也拿不出钱来了。”
顾芙皱眉:“那五殿下怎么打算?”
“没打算,我有点累了,想出去走走,在这里呆着还讨人嫌。我到江南去吧,芙儿,干脆我去讨个扬州或流州军务,你也别考科举,跟我走,咱在南方玩几年,等我老了也不碍我皇兄的眼了。”
顾芙却道:“五殿下,你如果想去芙蓉山庄,妹妹随时欢迎你;不过不只是公孙先生让我考,我自己的意思也是要考的。”
“我府里缺个参赞,我去跟父皇把你要来?你愿意吗?”
顾芙蹙眉:“可我得考会试……”
高灿挥手:“你要是金榜题名,甚至高中状元,那就是国家栋梁,我就要不着你了。”
“状元哪那么好中?妹妹能混个进士就不错了。”
“进士也是飞上枝头的凤凰,我哪有那个脸去要一个进士入我的府?”他正色看着顾芙:“芙儿,你别和我打机锋,给我一句准话,愿不愿意跟着我,还是要去应考?”
林战有点动怒,不过顾芙在石桌下按住他的手,正色看着高灿:“五殿下,你以为我当你是哥是逢迎拍马?你喊我一声妹妹也是虚情假意?我在山庄读书三年,受公孙先生教诲,为的是什么你不明白?跟着你,是跟你一起堕落远离京城,见朝堂日渐隳坏;还是跟着你,一起除弊革新,让大晋变得更加富强康乐,你选一个!”
见高灿一凛,顾芙又道:“我想跟的,是三年前那个充满血性、为了对的事一往无前的人,是千万人吾往矣、敢咬下鞑靼人一块肉的高承安,不是一次挫败就想缩去南方的缩头乌龟!”
“放肆!”
高灿气得大拍桌子,顾芙起身就要跪下,但高灿又急道:“你敢跪咱俩这兄妹情就没了!”
顾芙一顿,又直起身子,不过眼睛仍顽强地看着他,不发一语。
“你、你──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