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战警觉,立刻起身披衣,从脚步声他听出不是若水也不是千千,竟是一个男人。他勃然大怒:“是谁守的夜!”
顾芙慌张穿上衣服,林战也才罩上袍子,走到门前,门就被打开,林战立刻和顾邈打了照面。
林战一脸怒容,顾邈也不遑多让,看到林战那一刻整张脸立刻涨红,他没想到会在女儿闺房里直接撞见男人。
“你、你……”然后大喝一声:“顾芙!”
其实顾邈也不笨,还没住进芙蓉山庄,他就知道林战和自家女儿关系不一般;住进来之后,山庄里头从上到下,对林战的态度哪里像一个总管,根本把他当成了和顾芙一样的存在,完全没有不敬之心,甚至地位不比陈琤低。
可知道是一回事,亲眼见到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在女儿闺房里又是一回事,他脸色彻底铁青。
顾芙知道是父亲后,也是一脸怒容;不管她屋里有没有人,她一个姑娘家,顾邈这样闯进来也不合适。
她穿好衣服,面无表情走到林战身边,一起瞪视着顾邈。
三人你看我我看你,都没有说话;此时柳氏也赶紧跑来,一脸尴尬,忙拉着顾邈要走,顾芙一声笑出来,林战也十分无奈,不知说什么好。
顾邈甩袖:“你们……你们这样像什么?”他看向顾芙:“到前厅来,我有话说。”说完人就转身走了出去。
林战和顾芙到了厅堂,就见到顾邈喝着茶,一旁柳氏一直叮咛他:“芙儿是个有主张的,你清楚就好;和林总管的事你别管……”
“怎么能不管?她朝堂的事、庄园的事我可以不管,但姑娘家的作风与清誉我怎么能不管?她娘如果还在,难道也不管?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我不是对林战有意见,别说他现在是个将军,就算是以前一名管家,芙儿喜欢,入赘也就是了,我能有什么意见?可现在两人没有婚约、没个三媒六聘,那家伙就堂而皇之睡在芙儿房里,这传出去,芙儿还有名声?如今她在政事堂,这作风若传出去,难道不会被谏官弹劾?”
“咳咳!”顾芙故意洋咳一声,顾邈就闭了嘴,柳氏一旁也不敢说话。
顾芙和林战坐在顾邈对面,林战给顾芙沏了一壶茶。
顾芙道:“爹这么急着找我,什么事?”
顾邈顿了一下,不自然道:“我收到你哥的信,他说流州收复了。”
“嗯。”
“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玉峰山庄了?”顾邈殷切地问。
“恐怕不行。”
“为什么?”顾邈一脸不耐:“流州都收复了,我们的地也该还给我们了吧?别人也就算了,你是政事堂里的给事中,又是公孙卓的弟子,这事儿难道没得谈?”
顾芙一听就有点不高兴,可顾邈继续说:“听说你哥去政事堂找你,都被门房给挡了……”
顾芙一听脸色就变了,柳氏忙拉住顾邈,讨好道:“瞧你说的,芙儿难道还会躲着她哥?”她紧张看向顾芙:“芙儿,你父亲不会说话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顾芙冷笑:“我每天忙得要命,难道会一整天待在政事堂?大哥有事不会留张条子或一封信吗?他只要留言,难道我下了朝,不会去户部找他?”
顾芙觉得很不舒服,她一回来,就被逼着去要自家的地,那还不如不要回来。
“自家的事你要上心一点,国事有那么多人忙,不用你事事──”顾邈话说到一半,就见到顾芙不悦的目光,只好闭了嘴。
厅堂的气氛有些僵,林战给顾邈倒了杯茶:“顾老爷喝茶。”
顾邈嗯了一声,看看林战又看看顾芙,不管柳氏劝阻的目光,还是开口:“芙儿,我知道你是个有主张的,你的婚事我也做不了主;但你和──你和林将军的事,总是要过个明路,我们堵不了别人的嘴,若被有心人参到陛下那里,对你……们的名誉有损。”
顾芙挑眉,顾邈说的话也不无道理,她和林战的事也应该提上章程,最近光是政事堂那几个人意有所指的嘴脸,她看了也烦。
“你没意见,行,那我找个时间让陛下给赐个婚得了。”
林战听到这话,眉眼柔和地看向顾芙。
顾邈道:“那你们第一个孩子,必须姓顾。”
“这个再说!”顾芙说完站起来:“父亲没事的话──”
“你能请陛下赐婚,就顺便提一下咱们家──”
“爹,我实话告诉你吧。”顾芙正视道:“流州的土地不管到时候是谁管的,都不可能再收回来;你安心在山庄里住着,那些就不要再挂心了。”
顾邈一惊,顾芙又道:“流州刚收复,萧大哥也不一定能守住,只怕会来回交战。”
顾邈受到极大打击,整个人颓坐在椅子上,觉得自己一辈子的辛苦都付诸东流。
顾芙给林战使了个眼色,林战和她一起出去;两人牵着手到山庄里四处看,整个山庄一片丰饶之景,虽然被晒得汗流浃背,但顾芙见到佃农们见到她都高兴地和她打招呼,喊她一句大小姐,她就满足感叹:“林战,你说我当什么官?每天在朝堂受气,还不如关起门来,在家当个大地主。”
林战揉揉她的头:“会有这么一天的。”
两人一路说说笑笑,和佃农们话话家常,很快就到中午,正准备回芙园,就见到严松骑马过来找人:“大小姐、林总管!”
“严松?怎么了?”
严松下马:“茂城来了人,说要林总管入朝,有事商议。”
顾芙一听就有点抓狂,她偷个懒请个假约个小会怎么了?“告诉来人,说林总管不在!”
林战忙拦着顾芙:“是哪里来的人?兵部?还是萧将军那里?”
“是宫里的。”
两人回去,见到竟然是个老太监,顾邈正陪着他。
那老太监压抑着暑气,话说不清楚、耳朵也听不清楚,只翻来覆去说陛下昨晚连夜召顾大人进宫;可连接去了两趟政事堂也没见到人,又召林将军,林将军也不在,陛下发了火,一整晚没睡。
林战一听是高灿,便道:“公公回去禀陛下,末将与顾大人告假返家,后日一回茂城,就去见陛下。”
顾邈一旁听了诧异,皇帝召见,还可以说什么时候再去?
顾芙觉得不妥,虽交情好,但皇帝毕竟是皇帝,怠慢不得,还是和林战上了马车,饭也没吃就回了茂城。
马车走的飞快,顾芙在车里吃点心垫肚子,心里窝火。
高灿一开始是要见顾芙,见不到才说找林战;所以顾芙进宫,林战回营。顾芙一路通传,等见到高灿,还没请安,高灿几封奏折就直接甩到顾芙脸上。
“你给我说清楚,这怎么回事?”
奏折甩在顾芙身上,落了一地,顾芙瞬间就怒了!心想他妈的这破朝廷,老娘每天鞠躬尽瘁,从天一亮就忙到天色摸黑,忙到连和林战上个床都得偷时间,你还这个破态度。
顾芙深吸口气,本来想发怒,却顾及此刻高灿是皇帝,已经发火不得,只好忍着气蹲下捡地上奏折。
“你心里想什么?”
高灿一看顾芙那张桀骜不驯的表情,就知道她一定在心里咒骂他。
顾芙皮笑肉不笑:“没什么,只是想有事解决事,高贵的皇帝陛下何必发这么大的怒呢?”
高灿被她的酸言酸语弄得不自在,领悟到自己方才火发大了,更不要说顾芙怎么说也是姑娘,他把奏折扔到她身上,太没风度了。
他揉着太阳穴坐下来,满脸疲惫。
顾芙不等高灿赐座,自己就坐下来看奏折:“昨夜没睡吗?”
高灿没好气:“没有!”
顾芙看完一份,直接扔到高灿的龙案上,啪的一声落在一方砚台上,溅起墨汁喷了高灿一身,高灿虎眼一瞪又要发火,顾芙却哈哈大笑,忙用自己的袖子亲自给高灿擦脸。
高灿简直要气笑,可是因为顾芙靠过来,亲自给自己擦脸,又有说不出的受用,恼怒得想把她推开,可顾芙偏要给他擦,还笑道:“陛下息怒,陛下不生气,芙儿给您赔罪。”
两人拉拉扯扯,一来二去,高灿终于无奈笑出声,捏了顾芙的脸颊一下,作势要踹她,被她躲了过去。
奏折一份接着一份,都是弹劾林战的。
“飞扬跋扈。”高灿指着奏折:“纵容手下士兵私斗,掠劫百姓、奸淫妇女、践踏粮食。”
“你信?”
高灿愤然:“还有你,你那山庄的破事也给我做漂亮点。你霸占泉山不说,还私通六部,现在连你政事堂的同僚都弹劾你,你让我怎么办好?”
顾芙一听简直要气炸,挑眉道:“我山庄什么破事?都是好事!我圈了泉山半个山头,不就为了让流民垦地吗?不划进来凭什么要我挖河渠通水?他们想要,行,来告诉我,我立刻送他!”
高灿黑着脸,顾芙又把奏折翻给他看:“今年大旱,秋收是能有多少粮?您老人家告诉微臣,如何纵容士兵践踏粮食?”
“谁让你不上朝去和他们吵?”
“我哪知他们今日会弹劾林战?”顾芙冷笑:“整整十二封,内容五花八门,简直就像约好的……”突然一愣,表情瞬间冷下来:“果然,就是约好的。”
高灿叹了口气:“你知道就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