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,京城的宫墙在月光下泛着冷白。雪宁宫内,夏凝雪正对着五行阵图凝神推演,案上的烛火被窗外的风搅得摇曳,映得她眉宇间的疲惫愈发清晰。
“陛下,夜深了,歇会儿吧。”刘灿端着热茶进来,见她指尖冻得发红,忍不住劝道,“周军虽猛,有城墙挡着,一时半会儿攻不进来。”
夏凝雪摇头,指尖划过图上代表“金”的阵眼:“五灵卫的五行之力相生相助,寻常阵法根本挡不住。若找不出他们的破绽,这城撑不了三日。”
话音刚落,殿外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铃响,清越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魔气,像一根细针,猝不及防刺入心底。
夏凝雪猛地抬头:“谁?”
刘灿瞬间拔刀,却见一道黑影破窗而入,玄色衣袍带起的风卷落了案上的宣纸。帝伽立于殿中,掌心握着那只刻满魔纹的银铃,铃身还在微微震颤。
“是你。”夏凝雪压下心头的惊悸,指尖悄然凝聚起冰霜,“三日之期已到,你想听我的答案?”
帝伽没有说话,只是轻轻晃动了幻思铃。
“叮——”
第二声铃响落下,夏凝雪忽然觉得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。雪宁宫的梁柱渐渐褪去,竟浮现出昔日的公主府,少年模样的帝伽浑身是伤,蜷缩在她脚边,眼神倔强又脆弱:“别告诉他们我在这儿……”
“陛下!”刘灿的喊声将她拉回现实,她猛地回神,才发现自己竟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半步,指尖的冰霜早已散去。
“这铃……”夏凝雪盯着他掌心的幻思铃,眼中闪过警惕,“你想用它操控我?”
“我只想知道真相。”帝伽的声音低沉,“那日在公主府,你救我时,究竟是怎么想的?”
幻思铃再响,这一次,夏凝雪的眼前又闪过画面——是萧敛带兵搜查,帝伽隐在暗处,当暴露的那一刻,她眼中的慌乱和担忧,一时的情绪激动引起的风雪之力,将士兵冻结....
这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,此刻在铃音的牵引下,竟清晰得如同昨日。
“你到底想做什么?”夏凝雪后退半步,抵在案边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她能感觉到,这铃音没有恶意,却像一面镜子,照出了她刻意压抑的动摇。
帝伽收起幻思铃,铃音骤停,殿内的幻象瞬间消散。“那一刻,你很担心我的,对吗?若我不是魔族少主,你是否...”
“没有若。”夏凝雪打断他,语气重新变得冰冷,“我是大夏女帝,你是魔族王子,这便是无法更改的事实。你我之间,只有立场,没有其他。”
帝伽望着她紧绷的侧脸,忽然笑了,笑声里带着一丝自嘲:“果然如此。”他转身,走向破窗,“五灵卫的五行之力虽强,却有一处致命破绽——他们的力量太过纯粹,一旦遇到相克的极致之力,便会反噬自身。”
夏凝雪一愣:“你说什么?”
“比如金华的金气,最怕至阴的水;焰灵的烈火,惧的是至寒的冰。”帝伽的声音从窗边传来,带着夜风的凉意,“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提醒。”
他顿了顿,没有回头:“周军明日会用五行珠催动五灵卫全力攻城,你好自为之。”
黑影消失在夜色中,破窗处灌入的风卷走了他残留的气息。夏凝雪站在原地,指尖攥得发白——他用幻思铃探她的心迹,却在最后,给了她破局的关键。
“陛下,要不要追?”刘灿问道。
夏凝雪摇头,重新看向案上的五行阵图,刚才被铃音搅乱的思绪此刻竟无比清晰:“不用。传我命令,即刻调整阵法,将‘水’阵眼的灵力引向金位,‘冰’阵眼对准火位……”
刘灿虽不解,却还是领命而去。殿内只剩夏凝雪一人,她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,指尖轻轻抚过刚才被铃音引动时发烫的胸口,那里藏着的,究竟是对过往恩情的感念,还是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动摇?
她不知道。
而宫墙之外,帝伽立于暗影中,望着雪宁宫的烛火,将幻思铃握紧。铃音没有骗他,她的心底确实有过一丝松动,哪怕只有一瞬。
“人魔殊途……”他低声重复着容姒婴的话,嘴角勾起一抹决绝的笑,“那我便踏平这‘殊途’。”
他转身融入夜色,往西门方向而去。那里,容姒婴正带着魔军候命。
次日黎明,周军的攻城鼓声比往日早了一个时辰响起。五灵卫立于阵前,金华周身金气暴涨,竟将城门上的铜钉都引了出来,化作漫天金箭;焰灵张口喷出烈焰,城墙的砖石被烧得噼啪作响;石苗双手按地,无数石刺从城下钻出,直逼城楼!
“放!”夏凝雪立于城楼,挥下令旗。
早已调整好的阵法骤然发动,至阴的水汽顺着城砖缝隙涌出,撞上金箭便将其冻成冰坨;至寒的冰棱如暴雨般落下,精准地浇灭了焰灵的烈火;石刺刚钻出地面,便被从地下翻涌的藤蔓缠住,生生拽回土里!
“怎么可能?!”王洪明在阵后大惊失色,“他们怎么会知道五行相克的弱点?”
幻思铃的余音早已消散,可雪宁宫内那片刻的动摇,却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,在两人心底漾开了再也无法平息的涟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