谷幕放下手机,起身下床。
身体还是有些酸软,但比早上好了许多。
她走到衣柜前,犹豫了一下,没再穿那些路绵给她准备的正装,翻出了几件自己的衣服。
其实就是几件她看着顺眼的衣服。
简单的黑色t恤,深色工装裤,外套一件半旧的牛仔夹克。头发随意扎了个低马尾,她还翻了个鸭舌帽出来。
看着镜子里重新带上几分街头气息的自己,谷幕心里安定了一些。
她呼出一口气,走到桌子面前。
桌子抽屉里,静静躺着一把蝴蝶刀。
谷幕把刀揣进外套内侧的口袋,冰凉的触感贴着皮肤,带来一丝安全感。
推开卧室门,楼下很安静,佣人大概在别处忙碌。
谷幕放轻脚步,快速穿过客厅,走向门口。
手即将刚要到门把手,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。
“谷小姐,要出门吗?”
谷幕身体一僵,缓缓转过身。
是路绵安排在家里负责照顾她起居的那位中年女管家。
平时话不多,但做事细致周到,此刻正站在楼梯转角处,举止恭敬。
“嗯,出去透透气,随便走走。”
徐管家点了点头,没有多问。
“需要帮您安排车吗?或者通知司机?”
“不用了,我就在附近转转,不用麻烦。”谷幕连忙拒绝。
“好的,那请您注意安全,早点回来。路总交代过,您身体需要多休息。”徐管家微微躬身,退开了。
谷幕心里松了口气,迅速打开门,闪身出去,反手轻轻带上。
直到走出别墅区,混入街道上的人流,她才真正放松下来。
她买了个手提箱,又去Atm机取了几摞钱出来,把箱子塞的满满的。
【宿主……怎么如此挥霍……】
“换成积分比这个挥霍。”
谷幕回。
阳光有些刺眼,她眯了眯眼,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。
“师傅,去西城老码头。”
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了她一眼,没多问,发动了车子。
周围的景象逐渐变得老旧杂乱。
西城老码头一带是这座城市早年发展的区域,如今早已没落,到处都是等待拆迁或已然废弃的厂房仓库,以及一些顽强生存下来的老店和小作坊。
按照毛悦给的地址,谷幕在一个看起来像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建筑的破旧街区下了车。
街道狭窄,路面坑洼,两旁是些半开半闭的店铺,卖着渔具、五金、廉价服装,招牌都蒙着一层灰。
行人不多,偶尔有几个看起来不像善类的男人蹲在墙角抽烟。
谷幕拉低了夹克的领子,压了压帽檐,凭着感觉和门牌号,在迷宫般的巷子里转了几圈,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拐角,看到了那块褪色得几乎看不清字迹的招牌。
渡口书店。
店面比想象中更小,更破旧。
木质的门板歪斜着,玻璃窗上糊着厚厚的灰尘和旧报纸,里面光线昏暗,看不清情形。
谷幕在门口停顿了几秒,深吸一口气,推门走了进去。
门轴发出刺耳的“吱呀”声。
一股陈年纸张和淡淡霉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店里比外面看起来更暗,只有一盏昏黄的白炽灯吊在低矮的天花板上,照亮下方一小片区域。
四周是几乎顶到天花板的陈旧书架,上面堆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旧书、杂志、甚至还有破损的唱片和磁带,拥挤得让人透不过气。
柜台在后面,一个头发花白,戴着老花镜的干瘦老头正靠在躺椅上,手里拿着一本破旧的线装书,看得入神。
他的一条裤腿空荡荡地挽着,果然是个瘸子。
听到门响,李瘸子头也没抬,只从老花镜上方懒洋洋地瞥了谷幕一眼。
谷幕按照毛悦的提醒,没有四处打量,径直走到柜台前,开门见山:“打听点事。”
陈三爷这才慢悠悠地放下书,摘掉老花镜,用一块脏兮兮的绒布擦了擦镜片,又慢条斯理地戴上,这才抬起眼皮,仔细看了看谷幕。
他没动,只是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,在玻璃柜台面上,慢吞吞地画了个圈。
谷幕没废话,按下箱子两侧的卡扣,“啪嗒”两声轻响。
她掀开箱盖,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摞摞崭新的百元钞票,在昏黄灯光下泛着光。
李瘸子的眼神终于有了点变化。
他坐直了些,伸出三根手指,在钞票上方虚点了点。
谷幕会意,直接从最上层拿出三摞钞票,推到他面前。
厚厚的钞票落在玻璃上,发出沉闷的声音。
李瘸子用两根手指捻起最上面一张,对着光眯眼看了看水印,又搓了搓纸张,这才把三摞钱拢到自己手边,揣进了褂子内袋。
“问什么?”
“暗鸦。”谷幕压低声音,直视着他的眼睛,“最近有没有他们的人在这边活动?动向,找什么人。”
听到这两个字,李瘸子擦拭老花镜的动作顿了一瞬,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精光。
他没回答,枯瘦的手指再次伸出,这次,点了四下。
谷幕眉头都没皱,又取出四摞钞票,推过去。
李瘸子照例验过,收好,这才靠回椅背,声音压得极低。
“三天前,东港区,靠七号码头那片。两男一女,生面孔,不是本地混的茬儿。打听一个身上带乌鸦印儿的女人,三十啷当岁,手脚利索,”他顿了顿,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,“这儿不太好使。”
谷幕的心往下沉。时间、地点、特征,全对上了。
“人在哪儿?”她追问。
李瘸子没说话,又伸出了两根手指。
谷幕抿了抿唇,再次拿出两摞钱。
“昨晚,南郊,老振兴汽修厂那块,有人瞥见过。今儿个……还没信儿。”李瘸子把钱揣好,补充了一句,“不过,这几个外来户,在搭本地一些见钱眼开的桥。撒钱撒得挺痛快。”
搭桥?
是找像林天翊那样的?
还是其他只为钱的亡命徒?
看来暗鸦的动作不仅快,而且很懂怎么利用本地的污泥浑水。
“他们找那女人,是想带回去,还是……”谷幕试探着。
李瘸子咧开嘴,露出被烟熏黄的牙,笑容有些瘆人。
“暗鸦找自家丢了的家伙事儿,你说图啥?活的要见,死的也要见。至于见了之后,是拖回去回炉,还是就地拾掇干净……”他浑浊的眼睛盯着谷幕,“那就看那家伙事儿现在是副什么德性,又听了多少不该听的。”
回炉……拾掇干净……
这两个词让谷幕脑袋一阵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