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颜似懂非懂地看着毛悦，又缓缓点了点头，似乎完全没有理解。
小斌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，嘴巴张了张，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，小声问道：“悦、悦姐，还没问……这……这位姐姐是……？我当时是看见她抱着你走在大街上才送你们来医院……”
毛悦：“……好丢脸。”
“上次打架带回来的，算是个保镖吧。”
她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年颜这个复杂的存在。
小斌看着年颜那瘦削单薄的身板，苍白寡淡的脸庞以及那双毫无神采的眼睛，实在无法将她与保镖这两个充满力量感的字眼联系起来。
但一想到黑皮等人那惨不忍睹的下场，还有毛悦姐话语里透出的忌惮，他到嘴边的疑问又硬生生咽了回去，只觉得后颈窝凉飕飕的。
最终，他咽了咽口水：“那我先走了，保重悦姐，有事叫我。”
小斌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病房，轻轻带上了门。
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毛悦和年颜。
空气里再次弥漫着尴尬。
毛悦疲惫地闭上眼，感觉身心俱疲。
一堆烂事堵在胸口，让她喘不过气。
就在这时，她感觉到床沿微微一沉。
她猛地睁开眼，就看到年颜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，正蹲在床边，仰着脸看着她。
她伸出纤细的手指，先是指了指毛悦紧绷的脸，然后又指了指自己。
“讨……厌。”
毛悦愣了一下，没反应过来：“……什么？”
年颜看着她，又重复了一遍，这次稍微清晰了一点：“讨……厌。”
手指依旧在毛悦和自己之间比划。
毛悦这才明白过来，这是在问她是不是讨厌她？
看着年颜小心翼翼的样子，毛悦不知道该怎么解释。
“没有。”毛悦叹了口气，语气缓和了不少，“我不讨厌你。”
年颜歪了歪头，似乎在消化这句话。
然后，她又吐出一个新词，手指点了点毛悦皱着的眉头：“生……气。”
毛悦：“……”
她简直要被这傻子的学习能力和直球提问给气笑了。
“废话……。”毛悦没好气地瞪她，“你被……被那么来一下，你不生气啊？！”她含糊地带了过去，“我长这么大，跟……跟谁都没那么亲近过！那是能随便来的吗？！”
她越说越觉得委屈。
她混是混，但在男女……不对，女女这种事情上，她自认还是很有原则和洁癖的。
她保护了三十多年的初吻就这么莫名其妙没了。
对象还是个脑子不清楚的傻女人……她能不生气吗？！
年颜眨巴着眼睛，似乎在努力理解毛悦这一长串带着情绪的话。
她似乎只理解了亲这个动作，并且将这个动作与毛悦此刻的生气联系了起来。
在她的简单逻辑里：做了“亲”这个动作 → 毛悦生气了 → 那么，再做一次“亲”这个动作，是不是就能让毛悦不生气了。
就像之前那两个人那样……
于是，在毛悦还在为自己逝去的清白愤愤不平时，年颜做出了一个让她魂飞魄散的举动。
她忽然站起身，俯下身，朝着毛悦的嘴唇就再次凑了过来。
毛悦：“！！！！！！”
她吓得心脏骤停，也顾不上伤口疼了，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后一仰头，同时伸出手死死抵住了年颜的肩膀，声音都吓得变了。
“你干什么？！住口！停下！不许亲！！！”
年颜被她抵住，无法再靠近，停在了距离毛悦嘴唇只有几厘米的地方。
她看着毛悦惊恐万状的表情，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这次不行了。
上次她靠近的时候，毛悦虽然震惊，但没有这么激烈的抗拒。
“走开！离我远点！”毛悦惊魂未定，抵着她肩膀的手都在抖，脸色煞白。
怎么还带得寸进尺的？
年颜看着她剧烈排斥的反应，缓缓直起身，没有再强行靠近。
但她也没有退开，只是站在原地，低头看着毛悦，眼睛里掠过一丝失落。
悦……不喜欢和她亲近。
委屈中。
毛悦喘着粗气，感觉自己刚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。
虽然不是林天翊那种要命的鬼门关，但这种社会性死亡的威胁同样可怕。
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。
打不过，骂不听，讲道理她听不懂。
对付蠢货比对付林天翊还难。
毛悦瘫在病床上，生无可恋地望着天花板。
过了好一会儿，她才缓过劲来。
她偷偷瞥了一眼年颜，发现她还站在原地，低着头，手指又开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，周身散发着一种低气压。
毛悦心里莫名地有点不是滋味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决定换个方式。
“听着，以后，没有我的允许，不准随便碰我，尤其是……嘴，还有脸。任何地方都不行！明白吗？”
年颜抬起头，看着她。
毛悦指着自己的嘴唇，又指了指年颜，然后做了一个大大的叉的手势，重复道：“女女授受不亲！听懂了吗？”
年颜看着她的手势，又看了看她严肃的表情努力记忆。
过了半晌，她点了一下头。
毛悦稍微松了口气，但不敢完全放心。
为了巩固成果，也为了转移注意力，毛悦觉得得给她找点别的事情做。
“我渴了。”毛悦说，“去，倒杯水给我。”
年颜反应了一会儿，然后转身走到床头柜边，拿起水壶和杯子。
她的动作有些笨拙，但很认真，小心翼翼地倒了半杯温水，然后端到毛悦面前。
毛悦看着她递过来的水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接了过来。
她现在一只手能动，喝水有点费劲。
年颜看着她艰难的样子，想帮忙，但又记得刚才不准碰的命令，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，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她。
毛悦费劲地喝了两口水，把杯子递还给她。年颜接过杯子，放回原处，然后又回到床边站着。
“坐下。”毛悦指了指床边的椅子。
年颜乖乖坐下，腰背挺直，双手放在膝盖上。
毛悦：“……也不用坐这么标准。”
“算了。”毛悦重新躺好，闭上眼睛，“我睡会儿。你老实待着，别吵我。”
年颜点了点头，依旧保持着那个坐姿，一动不动，只有目光依旧落在毛悦身上。
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