栖梧院的富贵与安稳,如同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,将外界的许多风雨暂且隔绝。
然而,李鸳儿深知,这平静之下,暗涌从未停歇。
陶春彩绝不可能坐视她安然度日,尤其是在她身怀有孕、妹妹又圣眷正浓的时刻。
果然,碧纱橱那边,近来走动得异常频繁。
陶春彩似乎终于放下了身段,或者说,是被逼到了不得不寻找盟友的境地。
她开始刻意拉拢府中另一位有些资历、且因无所出而同样对李鸳儿心存芥蒂的妾室——林婉儿。
林婉儿出身小官吏之家,也曾有过几分颜色,得过崔展颜短暂的青眼,
可惜肚子一直没动静,渐渐便失了宠。
她性子有些掐尖要强,又带着几分不得志的怨气,往日里没少在背后对李鸳儿冷嘲热讽。
陶春彩得势时,她没少往前凑着巴结。
如今,陶春彩寻了她去碧纱橱吃茶,话里话外,无外乎是“同病相怜”。
“林妹妹,你瞧瞧如今这府里的风向,
我们这些老人,怕是都快没立足之地了。
”陶春彩捏着茶杯,语气带着几分落寞和挑拨,
“人家如今是贵妻,又怀了金疙瘩,宫里还有位得宠的娘娘妹妹……
这往后啊,眼里哪还容得下我们?”
林婉儿听着,心里也是酸水直冒,附和道:
“姐姐说的是,可不是嘛!如今连老夫人跟前,我们都快排不上号了。”
陶春彩见她意动,便压低了声音:“说起来,我们姐妹在府中多年,没有功劳也有苦劳,
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被一个后来居上的压得永无翻身之日吧?
若是我们姐妹能同心协力,彼此照应,在这后宅之中,未必就没有说话的地方。”
她试图勾勒一个联合抗李的阵营,甚至暗示可以拉拢其他几个同样无所出、心思浮动的小妾。
然而,林婉儿嘴上应承得漂亮,心里却自有一本账,算得门清。
联手?对付李鸳儿?
开什么玩笑!
是,她是嫉妒李鸳儿,恨不得看她倒霉。可那也得看对手是谁!
如今的李鸳儿是什么身份?圣上亲封的贵妻!
肚子里揣着崔展颜盼了多年的孩子!
这都不算,她那个妹妹李鹂儿,如今是正得宠的柔嫔,肚子里还怀着龙种!
那是什么概念?那是随时可能再进一步,成为妃、贵妃的存在!
得罪了李鸳儿,就等于间接得罪了宫里的柔嫔娘娘。
现在帮着陶春彩去给李鸳儿使绊子,万一,哪怕只是万一事发了,或者将来柔嫔娘娘权势更盛,
想起姐姐在府里受的委屈,追查起来……
她们这些帮凶,能有几个脑袋够掉的?
陶春彩娘家是势大,可那是商贾,手再长也伸不到后宫里去。
可李鸳儿的妹妹,就在那权力的最中心!这孰轻孰重,林婉儿心里跟明镜似的。
于是,无论陶春彩如何暗示、如何怂恿,林婉儿面上总是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:
“姐姐,您的心思妹妹明白,只是……
只是如今鸳姐姐身份不同往日,又有孕在身,
老夫人和少爷都看得紧,我们……我们实在是不好做什么呀。
” 其他几个小妾更是滑不溜手,要么装傻充愣,要么干脆避而不见。
几次三番下来,陶春彩气得在碧纱橱内直摔东西。
“废物!都是些墙头草!势利眼!”她咬牙切齿地咒骂,尤其是对林婉儿,
“当初像条狗一样巴结我,如今见我倒势了,就躲得远远的!
林婉儿这个狐妹子,蠢货!
她以为她现在缩着脖子就没事了?等我缓过这口气,一个个收拾!”
她这边气得肝疼,那边林婉儿从碧纱橱出来,
转头就去了栖梧院请安问好,脸上笑得比花儿还甜,
嘴上说着“姐姐如今双身子,可要仔细保养”,
绝口不提陶春彩找过她的事。
只是转身离开时,那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嫉妒与不甘,
还是泄露了她真实的心绪。其他妾室也大多如此,
面上对李鸳儿恭敬有加,
背地里却难免酸几句“真是同人不同命”。
这些风言风语和陶春彩的小动作,自然逃不过李鸳儿的耳朵。
小菊和心腹嬷嬷早已将各院的动向打听得一清二楚。
李鸳儿听了,只是淡淡一笑,依旧每日在栖梧院中赏花、听曲、安心养胎,仿佛对外界的一切浑然未觉。
她当然知道陶春彩在串联,也知道林婉儿等人的面和心不和。
但她并不点破,更不畏惧。
陶春彩已是孤掌难鸣。妹妹鹂儿在宫中的权势,就像一柄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利剑,
让那些宵小之徒不敢轻举妄动。这种借势而得的安宁,虽然并非完全源于自身,但能用,便是好棋。
她现在要做的,就是维持这表面的风平浪静,稳稳地护住胎,将自己和李鹂儿带来的“势”,
转化为真正属于她李鸳儿在崔府的地位。
陶春彩的挣扎,在她看来,不过是秋后的蚂蚱,徒劳无功罢了。
只要她自己不犯错,这崔府的后院,便无人能真正撼动她
接下来她该做些什么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