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气里的腐臭味越来越浓,枭焚川抬手抹了把脖子,指尖蹭到一层黏腻的汗泥,在锁骨处划出道灰印。他低头闻了闻袖口,自己都忍不住皱了皱眉——那味道算不上好闻,是汗味混着尘土的腥气,还有点压缩饼干的碎屑味,像块被太阳晒透的旧抹布。
“啧,这味儿,狗闻了都得绕道。”他自嘲地笑了笑,转头看墨研秋,却见对方正垂着眼,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冷得像块玉。墨研秋的衬衫领口沾着点灰褐色的污渍,大概是前几天躲倒塌的屋檐时蹭上的,袖口也磨出了毛边,可比起路边那些被腐水浸透、爬满蛆虫的破布堆,这已经干净得不像话。
“你也没好到哪去。”枭焚川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,“昨天过河沟时溅的泥点子还在裤子上呢。”
墨研秋低头瞥了眼裤脚那片浅褐色的印子,没说话,只是抬手理了理微乱的衣领。他身上的味道比枭焚川淡些,除了汗味,还隐约带着点旧书本的油墨气——那是背包里那几本昆虫图鉴浸出来的味道,在这满是腐臭的世界里,竟成了难得的干净气。
其实他们自己也记不清多久没正经洗过澡了。最后一次像样的洗漱,还是在村子里面那次,他们第一见面,去的那个村子。距今至少15天了。
这些天只能靠湿毛巾擦两把脸,连头发都黏成了一绺一绺,枭焚川的寸头还好,墨研秋额前的碎发早就被汗水浸得贴在皮肤上,却依旧遮不住那双清冷的眼。
可往四周看,这已经是奢望了。左手边那间废弃的农舍里,门槛上堆着半具腐烂的动物尸体,皮毛黏在发黑的肉上,苍蝇嗡嗡地围着转,气味能呛得人眼泪直流;右手边的排水沟里,浮着不知是谁丢下的破衣服,布料早就被泡得发涨,上面沾着墨绿色的黏液,连野狗都绕着走。
相比之下,他们身上那点汗味和尘土,简直干净得像刚从洗衣房出来。枭焚川甚至有点庆幸,至少他们还能找到相对干净的布料擦身,还能护住身上的衣服不被腐水浸透——那些被末世撕碎的、散落在焦土上的残骸,连“干净”的资格都没有了。
“走了。”墨研秋把空水瓶攥在手里,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,“先看看那水能不能喝。我们的水快不多了”
枭焚川应了声。路过那堆动物尸体时,他下意识屏住呼吸,眼角的余光瞥见墨研秋微微侧过脸,避开了那股直冲鼻腔的恶臭——哪怕在末世里磨得坚硬,他骨子里那点对“洁净”的执拗,好像还没被高温和腐烂彻底烤化。
两人的影子被烈日拉得很长,落在干裂的土地上,像两株挣扎着不肯枯萎的植物。身上的味道在风里散了点,又被新的汗水浸透,可比起周遭那片浓得化不开的腐臭,这点属于“人”的气息,竟成了此刻最鲜活的证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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空气稠得像熬过头的糖浆,黏在皮肤上灼出细密的疼。枭焚川把最后半块真空包装的牛肉干塞进嘴里,咸味在舌尖炸开,反而勾得喉咙更干了。
他扯了把汗湿的t恤往额头上抹,寸头下的头皮晒得发烫,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——连他这种常年在户外晃荡、自诩不怕晒的性子,都快被这鬼天气榨干了力气。
“还有多少水?”他哑着嗓子问,目光扫过墨研秋手里的水壶。那水壶是在一个便利店里面搜刮的,但此刻壶身被晒得滚烫,塑料壳上的标签早就卷了边,露出底下发白的底色。
墨研秋正低头检查背包侧袋,指尖触到水壶时几不可查地顿了顿,才抬眼道:“不到三分之一。”他的声音依旧清冽,像冰棱敲在石板上,和周遭的燥热格格不入。
周围的气味越来越难闻了。腐烂的秸秆味、死鱼的腥臭味、还有不知哪户人家没来得及处理的生活垃圾散发出的酸馊味,混在蒸腾的热气里,每一口呼吸都像在吞咽腐水。
枭焚川忍不住皱紧眉头,视线扫过路边那间塌了一半的杂货店——玻璃柜台碎成渣,里面的饼干盒、方便面袋被晒得变形,溢出的碎屑在地上结了层黑壳,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潮虫。
“再往前走走,”枭焚川踢开脚边一块开裂的红砖,砖面的温度烫得他脚趾蜷缩了下。
“地图上说前面有个水库,说不定还能剩下点水。”这个地图也是之前他们在便利店里面找到的。
墨研秋没应声,只是默默跟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