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村子还有百十米远,热浪裹着股更刺鼻的腥臭味涌过来,像把烂掉的鱼扔进滚水里煮,熏得枭焚川在墨研秋背上偏过头猛咳。
“什么味?”他哑着嗓子问。
墨研秋也停了脚,紫黑的眼睛望向村口前池塘的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。那里站着个穿蓝布褂子的男人,看年纪三十多,背对着他们,肩膀一抽一抽地晃着,像抽风似的。
“等会儿。”墨研秋走到一棵粗大的树前,把枭焚川往旁边的灌木丛后挪了挪,自己往前探了半步。
就在这时,那男人猛地转了过来。脸像是被水泡发了又暴晒过,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灰紫,左边脸颊的肉往下垮着,露出底下红森森的肌理,苍蝇正嗡嗡地在那处盘旋。他的眼睛半睁着,瞳孔浑浊得像蒙了层白雾,根本没焦点,嘴唇咧开着,涎水混着暗红色的液体顺着下巴往下滴,在胸前的衣襟上洇出一大片湿痕。
最吓人的是他的动作,胳膊僵直地往前伸着,膝盖像是生了锈,每走一步都要顿一下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气音,像破风箱在拉。高温把他身上的腐味烘得愈发浓烈,混着汗臭和某种说不清的腥甜,飘过来时连空气都像是黏在了一起。
“那是……喝醉了?”枭焚川躺在树干上 ,皱紧眉,烧得发沉的脑袋有点转不过来,“还是中暑了?”
墨研秋没说话,紫黑的瞳孔微微缩起。他看见那男人脚边躺着个竹筐,里面的蔬菜撒了一地,还有半根咬烂的黄瓜滚在泥里。而男人的手背上,有个深可见骨的伤口,边缘的皮肉已经发黑了。
风突然停了,热浪压得人喘不过气。那男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,僵硬地转过头,那双白翳蒙住的眼睛,直直地“盯”向了他们藏身的方向。
男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,脸膛紫涨,双眼瞪得滚圆,直勾勾地盯着墨研秋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怪响,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。
“大叔,你没事吧?”墨研秋站在原地,清秀的眉眼间掠过一丝警惕。
他看着瘦,露在袖口外的小臂却绷着结实的肌肉线条,那是常年在山里攀爬、挖土、练拳练出的力量感,脚下不动声色地调整成马步的起势。
话音刚落,男人突然像头被激怒的公牛,猛地冲了过来。他动作不算快,可那股子蛮力吓人得很,胳膊抡得像根铁棍,带着股腥臭味直砸墨研秋面门。少年迅速侧身,男人的拳头擦着他鼻尖过去,砸在老槐树上,震得几片枯叶簌簌落下。
墨研秋抹了把脸,刚才那一下要是撞上,肋骨恐怕都得断两根。他刚想拉开距离,男人已经转身再扑,蒲扇大的手带着股腥臭味抓向他的领口。少年矮身避开,拳头带着风声砸向对方肚子,可那肥肉像块发臭的烂棉絮,拳头陷进去半寸,对方竟毫无反应,反而反手一挥,粗糙的手掌重重拍在墨研秋后背。
“唔!”少年被拍得一个趔趄,后背火辣辣地疼,肺里像是灌了滚烫的空气,又闷又灼。他踉跄着撞在旁边的石碾上,石碾被晒得滚烫,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灼痛。男人跟上来,双臂像生锈的铁钳似的箍过来,那股腐臭味几乎要钻进墨研秋的骨头缝里。
“滚开!”墨研秋猛地抬腿,膝盖顶向对方裆部——那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,可男人只是怪叫一声,力道反而更猛,竟把少年死死按在石碾上。墨研秋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皮肤在高温下泛着黏腻的湿冷,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烂肉,臭味混着石碾的热气,几乎要让他吐出来。
他连续几次想挣脱,都被对方蛮力压制住。男人的指甲里面,带起几道血痕,沾着黏糊糊的不明液体,腥臭难闻。
墨研秋咬着牙,忽然注意到男人挥胳膊时,肩膀会习惯性地往前送——像是生前干过重活,发力时总爱往前顶肩,这点残留的本能,让他的动作有了一丝可乘的规律。
“还得靠你。”少年眼神一狠,左手死死抵住男人胸口,右手迅速摸向腰间的陶罐。罐口一打开,墨磺爬了出来,尾刺在阳光下闪着寒光。墨研秋屈指一弹,墨磺精准地落在男人暴露的脖颈处,尾刺“嗖”地扎了进去。
男人的动作瞬间僵住,箍着墨研秋的胳膊猛地松开,喉咙里发出最后一声嗬嗬的怪响,像是被堵住的破风箱。他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,尤其是胸口,起伏得异常剧烈,像是那颗早已坏死的心脏在高温下做最后的痉挛,腐臭的汗水混着黑血从伤口渗出来,在滚烫的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污渍。
墨研秋猛地推开他,男人重重栽倒在地,彻底没了动静。少年往后退了几步,扶着石碾大口喘气,胃里还在因为那股腐臭味翻腾。他看着地上不再动弹的男人,又看了看爬回掌心的墨磺。只觉得世界变得不一样了。
男人栽倒的瞬间,空气里的腐臭味似乎都凝滞了片刻。墨研秋扶着滚烫的石碾喘着气,后背上的钝痛一阵比一阵烈。是刚刚被打中受的伤。
枭焚川不知何时挪到了他身边,烧得通红的脸颊贴在他胳膊上,带着滚烫的温度。
“你没事吧
刚刚看到少年被打了一掌,他声音都发飘,眼神却紧紧盯着地上的尸体,像是怕那东西突然再爬起来。
墨研秋嗯了一声,弯腰捡起装起墨磺,墨磺正蜷在罐底,尾刺上还挂着点黑血。他把陶罐塞回腰间,伸手揽住枭焚川发软的身子:“走,先找个凉快地方待着,你的烧得赶紧退。”
枭焚川被他半扶半搀着往村口走,还不忘回头看:“那东西……就这么扔着?”
“总不能扛回去。”墨研秋瞥了眼地上逐渐僵硬的尸体,喉结动了动,“等会儿找些干草,烧了干净。”
两人走到村口,枭焚川望着墨研秋渗血的后背,忽然拉住他的手,掌心烫得吓人。
“疼吗?”
“先顾你自己。”并且拧开水壶递给枭焚川,“喝口水。”
枭焚川乖乖咽了药,看着不远处那具尸体,小声道:“这个好像小说里面的丧尸啊”
墨研秋没说话,目光落在远处的村道上,眉头拧得很紧。日头还毒得很,可这村子里,好像已经开始弥漫起比高温更让人发冷的东西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