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露还凝在草叶上,杏花村东头那片新开垦的坡地上已经热闹起来。
元沁瑶挽着袖子,手里拎着个竹编的小篮子,见桂花婶她们几个都到了,扬声笑:“婶子们来得早。”
桂花婶手里握着小锄头,往地上啐了口唾沫,直起腰:“这不是想着趁天凉快多干点嘛。说起来,沁瑶,今儿怎么没见安安那小皮猴?往常这时候,他不总跟你后头颠颠跑?”
王嬷嬷正蹲在地里分苗,闻言也抬头:“可不是,那小家伙嘴甜,见了我总喊王奶奶,今早没听见他声音,倒还怪不习惯的。”
赵大嫂手里的活儿没停,手里的小铲子飞快地挖着坑:“该不是贪睡起不来了?”
“哪是贪睡。”元沁瑶走过去,把篮子往田埂上一放,拿起旁边的水壶倒了点水,“前些日子在偷偷摸摸跑去书斋把书籍弄得乱七八糟的,被苏先生逮着现行,现在在家面壁思过呢。”
春草闻言“噗嗤”笑出声:“我家那个小子也是淘,前儿还拿我晒的草药当玩物,说要给兔子治病,被我追着打。”
“小子就是淘啊!”元沁瑶摇摇头,眼里却带着笑意,“这小苗子金贵呢,我家那小家伙要是来了,指不定一脚下去就踩坏一片,还是让他在家老实待着好。”
桂花婶直起身捶了捶腰:“男孩子是得管管。不过话说回来,沁瑶,你教咱们种的这些草药,去年卖了不少钱,今年开春这地,我特意留了最好的一块,就等你这苗呢。”
“是啊,”王嬷嬷接话,“家里那口子的药钱,多亏了种这个,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愁呢。”
元沁瑶笑了笑:“大家信得过我就好。这金银花好养活,就是得勤除草,浇水也得跟上,等秋天收了,我照样帮你们联系药铺,保准亏不了。”
“有你这话我们就放心了。”赵大嫂应着,手里的铲子更快了。
桂花婶的锄头顿了顿,没抬头,声音却带着点试探:“对了,沁瑶啊,前阵子……你家那院儿,是不是来了几个人?”
元沁瑶手里的土往苗根上拢了拢,指尖沾了层湿泥,她“嗯”了声,没多话。
王嬷嬷手里的活儿慢下来,眼角往她这边瞟:“我瞅着是三个汉子,壮实得很,从日头当午站到天擦黑,直挺挺跟桩子似的,看着就……”
她没说下去,却把那股子不寻常的劲儿递了过去。
赵大嫂“嗤”地铲开一块土坷垃:“村里都在传呢,说是债主找上门了。可我瞅着不像,债主哪有站门口不动的?不得吵翻天?”
春草蹲在旁边分苗,忍不住接话:“就是,我家那口子从镇上回来,说看见那几个人第二天一早就没影了,连个脚印都没留下似的。沁瑶,你家这是……”
元沁瑶直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泥,心里转了个圈。
她扯了扯嘴角,拿起水壶往自己苗根上浇了点水,声音听着松快:“哪是什么债主。是前阵子在济世堂坐诊时,帮过个外地客商,他托人来送点谢礼,我瞧着东西沉,让他们放门口了,自个儿在院里忙,没及时招呼,许是等急了就先走了。”
桂花婶挑眉:“送谢礼能站那么久?”
“许是怕东西放门口不放心吧。”元沁瑶拿起锄头,往旁边挪了挪,开始挖下一个坑,“再说我这不是还和镇上几家铺子有来往么,保不齐是哪家伙计弄错了日子,白跑一趟。”
王嬷嬷没再追问,只是眼里那点疑惑没散。赵大嫂却笑了:“你如今是咱们村的能人了,跟镇上那些体面人打交道,难免有这些新鲜事。只要不是债主就好,不然我们还替你捏把汗呢。”
“是啊是啊。”春草跟着点头,手里的苗分得快了些。
元沁瑶低头挖坑,土块被锄头切开,带着股腥气。
桂花婶忽然又开口,声音低了些:“说起来,济世堂的李掌柜,对你可是真看重。前儿我去抓药,听见他夸你,说你辨药的本事,比有些坐堂大夫都强。”
这话头转得突然,元沁瑶手里的锄头顿了顿。
她含糊道:“李掌柜客气了,我不过是运气好,认得几种草药罢了。”
“运气好可认不出那么些稀罕玩意儿。”赵大嫂说,“我家男人说,镇上好几家铺子都想请你去当管事,给的价钱高着呢。沁瑶,你这是要飞黄腾达了?”
元沁瑶笑了笑,没接话,只是把刚挖好的坑又整了整:“快干活吧,再磨蹭,晌午的日头该毒了。”
几人见她不愿多说,也识趣地闭了嘴,只是手里的动作慢了些,眼角余光总忍不住往她身上瞟。
坡地上静了许多,只有锄头碰着泥土的“沙沙”声,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鸡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