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无难一步踏出。
身后那吞噬万物的混沌旋涡依旧缓缓旋转，却已不再能牵动他衣角分毫。
他信步而行，脚下破碎的虚空乱流却自行凝结为无形阶梯，承载其步。
穿越重重扭曲时空屏障，圣魔台那熟悉的阴阳平衡气息扑面而来。
巨大的道坛依旧悬浮于虚无，左圣右魔，交融互济。
楚无难目光扫过圣魔碑，其上混沌气流已恢复平缓，仿佛先前那场惊心动魄的闯入从未发生。
他未作停留，身形融入光雾，下一刻，已置身于圣心天殿那纯净的云海之外。
守护禁制感应到他的气息，无声开启一道门户，内里温暖莲香伴随圣光弥漫而出。
楚无难整了整衣袍，迈步而入。
殿内依旧静谧祥和，暖玉铺地，明珠映顶，画卷悬壁，灵植生辉。
然而，今日殿中除了那倚靠的圣洁身影外，多了一抹截然不同的色彩。
软榻之旁，一位女子随意而立。
她身着一袭如夜墨色长裙，裙摆自然流泻出暗沉光华，仿佛将最深沉的夜幕披在了身上。
裙袂之下，露出一双白皙如玉的赤足，未着鞋袜。
纤巧足踝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，轻轻点在地面暖玉之上，却纤尘不染。
她容颜妖冶绝伦，眉梢眼角天然蕴着一抹勾魂摄魄的媚意。
那双瞳眸却似深不见底的魔渊，流转间带着俯瞰众生的慵懒与随心所欲的野性。
眉心处，一道殷红如血的魔纹，宛若一滴血珠，为她平添几分邪异魅力。
正是与雪无瑕并立圣魔浩土之巅的另一位至高主宰——魔主，夜琉璃。
此刻，夜琉璃正侧对着殿门方向，与榻上的雪无瑕说着什么。
雪无瑕依旧圣洁雍容，只是眉眼间带着一丝对挚友的无奈。
两人气质一圣一魔，一静一动，却构成一幅奇异的和谐画卷。
楚无难的踏入，瞬间吸引了两道目光。
雪无瑕的蔚蓝美眸望来，先是闪过一丝安心，随即又因他周身那与离去时截然不同的深邃气息而微露讶色。
而夜琉璃，则在楚无难脚步刚落定、尚未开口行礼的刹那，便已化作一道幽影。
香风袭面，视线恍惚，楚无难只觉眼前一花，那抹墨色身影已近在咫尺。
一只微凉而柔腻的手指，轻轻勾起了他的下巴，迫使他微微抬头，对上了一双充满玩味与探究的魔魅瞳眸。
“小无难……”
夜琉璃的声音带着独特的磁性，慵懒中浸着蚀骨酥麻。
“无瑕说你研究那口破棺材，心神耗费过度，她可是絮絮叨叨担忧了许久呢，听得姐姐耳朵都要起茧了。”
她凑得极近，吐气如兰，带着一种冷冽又诱人的异香，“现在看来嘛……”
话语戛然而止。
夜琉璃勾着楚无难下巴的手指微微一顿，魔瞳之中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！
她清晰地感知到，楚无难体内气血澎湃如龙，法力浩瀚如海，气息凝实厚重到了极点，哪里还有半分虚弱之态？
更让她心神剧震的是——那分明是踏极境的气息！而且绝非初入，竟是稳稳立在了踏极境五极！
踏极分九极，一极一涅盘！
这才过去多久？
从圣心天殿离开时，他还是道海境巅峰，虽已站在门槛前，但破境之难……
尤其是圣魔道体的破境，她与雪无瑕再清楚不过。
怎可能如此短的时间内，不仅成功破境，还一举跨越，直达五极？
这已非简单的“机缘”二字可以形容，简直是逆天！
震惊之后，便是难以抑制的狂喜与……炽热。
“你……”夜琉璃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，那是一种发现绝世珍宝远超预期的兴奋。
“你果真得了场天大造化！如此修为进境，根基竟还稳固得不可思议……不愧是为师看中的男人！”
“咯咯咯，真得好好奖励你了~”
她笑声如银铃摇动，带着魔性魅力，响彻殿宇。
话音未落，竟不由分说，俯首便在楚无难右侧脸颊上，“啾”地亲了一下。
触感温润柔软，却带着一丝冰凉。
一触即分，留下一个鲜艳欲滴的唇印，宛若雪地红梅，妖艳夺目。
楚无难微微一僵，脸上传来微湿凉意，心中泛起一丝无奈，但身体并没有什么动作。
躲？他年少时并非没有试过。
但结果往往是惹得这位魔主师尊更加“兴致勃勃”，手段百出，最终依旧难逃“魔爪”。
用她的话说：“小无难，你可是为师从小带大的，哪里没碰过？害羞什么？”
久而久之，他对于这位魔主师尊表达“嘉奖”与“亲近”的独特方式，他早已习惯。
这两位师尊对他超出寻常师徒的情感，圣魔浩土核心高层皆心照不宣。
只是雪无瑕表达得更为内敛克制，而夜琉璃，则从来都是这般肆无忌惮。
看着楚无难俊美脸庞上那抹嫣红，夜琉璃笑得花枝乱颤，墨裙荡漾起诱人波纹。
然而，笑声忽止，她美眸一眯，话锋陡然转冷，带着一丝佯装的嗔怒：“不过……你竟然敢瞒着为师，偷偷跑去圣魔古洞那等九死一生的凶险之地！真是胆大包天！该罚！”
“师尊，我……”楚无难刚欲开口解释。
“不许顶嘴！”夜琉璃蛮横地打断，眼中狡黠之色更浓，再次凑近，“惩罚就是……这边也要！”
说罢，如法炮制，又在楚无难的左脸颊上，重重亲了一下！
“啵~”
又一个鲜红唇印，烙印而上。
此刻的楚无难，左右脸颊各顶着一个妖娆唇印，配合他那一脸平静又带着些许无辜的表情，形成一种极致的反差，竟有种别样的魅惑。
“这下对称了，好看！”夜琉璃端详着自己的“杰作”，笑得愈发得意，眼波流转，媚意横生。
看着他那张平日里冷傲的俊脸此刻竟显出几分罕见的、被她拿捏的窘迫感。
虽然极其细微，却让她心情大好。
笑罢，她忽的张开双臂，整个人如同暗夜魅蝶，投入楚无难怀中，紧紧抱住他。
温香软玉抱满怀，那丰腴动人的曲线紧密贴合，足以令任何男子血脉贲张。
夜琉璃将红唇凑到楚无难耳边，轻声低语，声音酥媚入骨，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认真：
“小冤家……下次再敢这般不让为师放心，独自涉险，姐姐我可就不会只是亲两下这么简单放过你了……”
“定要将你锁在魔渊深处，日日看着，时时守着，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……”
这似是威胁，又似是撒娇的话语，夹杂着灼热的呼吸吹入耳廓，饶是楚无难道心坚定，也不由得心神微荡。
他深知夜琉璃看似玩世不恭，实则对他的关心，丝毫不逊于雪无瑕，只是表达方式更为炽烈直接。
楚无难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娇躯传来的温热与微微颤抖，那是压抑的担忧后放松的体现。
他心中一叹，这两位师尊，终究是将他看得比自身更重。
他抬手，轻轻拍了拍夜琉璃的背脊，语气平和却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：“是，师尊。弟子……记下了。”
然而，夜琉璃似乎并未打算就此放过他。
她依旧保持着拥抱的姿势，湿润的红唇几乎要碰到他的耳垂，用更轻、更暧昧，仅他二人可闻的气音悄悄说道：
“不过嘛……若是下次你乖乖的，让姐姐我开心了……姐姐就勉为其难，满足一下你某个……偷偷藏起来的小癖好，如何？”
她的话语带着无尽的诱惑，尾音上扬，勾人心魄。
“比如……让你帮姐姐我，好好捏捏脚~”
“！！！”
楚无难面色瞬间一肃，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，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。
某些深藏的记忆碎片闪过脑海，让他道心都泛起一丝微澜。
夜琉璃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细微的反应，顿时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。
她笑得花枝乱颤，隔着衣物在楚无难身前轻轻蹭动，更是贴在他耳边低语：“看来……是被我说中了呢~小坏蛋~”
夜琉璃仿佛恶作剧得逞的小孩，发出更加愉悦的轻笑，魔瞳弯起，显然极为享受他这难得的窘迫。
她深知这个徒弟表面冷漠，实则内心情感炽热，只是藏得极深，能让他失态片刻，便是她最大的乐趣之一。
开心了好一会，她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了楚无难。
但她并未远离，而是伸出玉臂，亲昵地挽住了楚无难的一条胳膊，将他半拉半拽地走向软榻方向。
“无瑕，瞧瞧咱们这宝贝徒弟，去一趟古洞，不但没事，还捡了大便宜回来。”夜琉璃语气轻快，仿佛刚才那个又亲又抱又威胁的人不是她一般。
榻上，雪无瑕早已站起身，静静看着这一幕。
雪无瑕看着楚无难脸上那两个鲜明的唇印，又看了看夜琉璃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。
她圣颜上掠过一丝极淡的红晕，美眸中无奈之色更深。
轻轻摇了摇头，却并未出言责备夜琉璃的孟浪，显然是早已习惯了这位闺蜜兼“对手”的行事风格。
见两人走来，她伸出另一只莹白如玉的手，轻轻握住了楚无难的左手。
两只同样完美却气质迥异的柔荑，一左一右，将楚无难的手握在掌心。
一只温暖圣洁，渡来涓涓暖流；一只微凉魅惑，传来丝丝悸动。
雪无瑕细细感应着楚无难掌心的温度与脉搏，又凝眸端详他的面色。
只见他脸上苍白尽褪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莹润宝光，气血旺盛如烘炉，气息沉凝似渊，较之离去时，强大了何止千百倍！
尤其是那已然稳固的踏极境五极修为，更是让她心中震动不已。
她微微颔首，琉璃美眸中满是欣慰与骄傲，轻声道：“无难，看来此行，你收获匪浅，福缘深厚。”
她的目光随即落向楚无难腰间那柄毫不起眼的青铜古剑，“这是……？”
一旁夜琉璃也好奇地望来，魔瞳闪烁，试图看穿古剑根脚，却只觉得那剑如同死物，神识探去，竟如泥牛入海，只隐隐感到一股令她都有些心悸的沉寂死意。
楚无难面色如常，淡然道：“回师尊，此剑乃弟子在古洞一处险地偶然所得。其材质不明，看似平凡，却与弟子圣魔道体隐隐呼应。”
“弟子试过，虽无法完全催动，但其锋锐坚韧，远超寻常神兵，便带了回来。”
他言辞恳切，半真半假。
古剑确与圣魔道体有共鸣，但其真正来历，牵扯太大，此刻不便明言。
雪无瑕与夜琉璃对视一眼，皆看到对方眼中一丝讶异。
以她们的眼力，竟也看不出此剑深浅，但既然与楚无难道体相合，且他言之凿凿，便也不再深究。
到了她们这等境界，深知机缘各有时，弟子自有其运道。
“既是你的机缘，便好生温养。”雪无瑕柔声道，松开了手。
夜琉璃却仍挽着胳膊，笑嘻嘻地补充：“看着是丑了点，不过嘛，我徒儿戴着，倒也添了几分杀气，不错不错。”
雪无瑕无奈地瞥了夜琉璃一眼，转而说起正事：“无难，你闭关及前往古洞这些时日，宗门外亦有事务。”
“绝仙那丫头，前些日子随同三位天象境长老带队，前往黑玄谛州历练。据幻灭庭传来的消息，黑玄谛州可能出现某位法道境圣人遗留的些许机缘。”
黑玄谛州，北域三千州之一，距离圣魔浩土所在的中央界域颇为遥远。
“法道境？”楚无难眉头微挑。
法道者，圣人也。
凌驾掌道之上，触及法则本源，其遗留之物，哪怕只是一鳞半爪，对苍茫大陆众生而言，亦是惊天造化，足以掀起腥风血雨。
虽知凌绝仙实力不俗，更有长老护持，但黑玄谛州并非善地，鱼龙混杂，风险难测。
他略一沉吟，便道：“正好，弟子此番境界突破，正需实战稳固。黑玄谛州，弟子便去走上一遭，一来可助绝仙一臂之力，二来也可活动筋骨。”
“哦～”
夜琉璃立刻拖长了音调，美眸流转，带着促狭笑意，插言道：“说得这般冠冕堂皇，怕不是……想绝仙那丫头了？几日不见，便心急火燎地要追去？”
雪无瑕虽未言语，但那澄澈目光也落在楚无难脸上，带着一丝温柔的审视。
楚无难顿感两道目光如实质般落在身上，他立刻眼观鼻，鼻观心，面上依旧是一本正经。
对着两位师尊郑重道：“绝仙与两位师尊一样，皆是弟子生命中极为重要之人，她孤身在外，弟子心中自然挂念。确保她安然无恙，亦是弟子分内之事。”
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，既表达了对师妹的关心，又巧妙地将两位师尊置于同等重要的位置。
果然，雪无瑕和夜琉璃听闻，嘴角皆不自觉地微微上扬，显然对此回答颇为受用。
雪无瑕眼中柔光更盛，夜琉璃则得意地晃了晃楚无难的胳膊，仿佛在炫耀自己徒弟的“懂事”。
楚无难趁机将雪无瑕之前所赐的圣主令取出，双手奉还：“师尊，令牌奉还。”
雪无瑕接过令牌，指尖与他轻轻触碰，微凉滑腻。她点了点头：“一切小心。”
“去吧去吧，记得把绝仙那丫头完好无损地带回来。”
夜琉璃挥了挥手，笑容妩媚，“当然，更重要的是，你自己要好好地回来，不然……为师可是会心疼的。”
楚无难点头行礼：“是，弟子告辞。”
说罢，他转身，步伐沉稳，向殿外走去。
腰侧青铜古剑轻晃，背影挺拔，又带着一股内敛的、仿佛能承载诸天的深沉气度。
殿内，两位至高无上的女子，目光皆追随着那道背影，直至消失在殿门光晕之外。
良久，夜琉璃才缓缓收回目光，慵懒地倚回软榻，一只赤足轻轻点着地面，幽幽叹道：“真是个……让人又爱又恨的小冤家……”
雪无瑕静立窗前，望着窗外无垠云海，圣辉映照着她完美侧颜。
她闻言，侧首瞥了夜琉璃一眼，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羞恼与嗔怪：“下次……可不能让你再这般偷跑了。”
夜琉璃闻言，非但不恼，反而笑得愈发妖娆魅惑，如同暗夜盛放的曼陀罗。
她歪着头，挑衅似的看向雪无瑕：“哟？这就怨上我了？谁让你总是端着架子，不主动些的……方才若是你抢先抱上去，哪还有我的事？”
“你……胡说什么！”雪无瑕脸颊浮起一抹极淡的红晕，更显圣洁动人，她作势便要抬手。
夜琉璃咯咯笑着，身形如烟般飘开。
一时间，这庄严肃穆的圣心天殿内，两位执掌苍茫沉浮的无上主宰，竟如凡间闺中密友般，追逐打闹起来。
墨裙与白袍翻飞，赤足与云履轻点，嗔怪与娇笑交织，殿内流光氤氲，风光旖旎无限。
而此刻，楚无难已踏出圣心天殿，立于云海之巅。
他遥望黑玄谛州方向，目光穿透虚空，仿佛已看到了那道对外冷酷、唯对他展露笑颜的倩影。
他抬手，指尖轻轻拂过脸颊，脸颊上，那两个鲜红唇印悄然渗入肌肤，如同化作无形的烙印。
“绝仙……” 他低声自语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，随即被无尽的深邃所取代。
身形一动，化作一道流光，撕裂云层，向着宗门之外，疾驰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