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衣室的门被猛地推开,冷风裹挟着场外的嘈杂涌了进来,瞬间吹散了室内沉闷的空气。林天低着头,攥着球衣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,球鞋在地板上拖沓地蹭出声响,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发烫的心上。
上半场最后那个失误还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——他本想借着引力运球突破陈峰,却因为急于求成,运球时手腕发力偏差,篮球直接被对方断下,启明中学趁机打出快攻,将分差拉到了整整十分。场边观众的唏嘘声,此刻仿佛还在耳边盘旋。
队员们陆续走进更衣室,没人说话。王磊扯下护腕狠狠摔在长椅上,孙浩大口灌着功能饮料,瓶身被捏得发出刺耳的声响。赵凯想拍林天的肩膀,手伸到半空又悄悄缩了回去,他知道此刻任何安慰的话,或许都像针一样扎人。
周明教练抱着战术板走进来,门关上的瞬间,外界的声响被隔绝在外。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板起脸,而是先走到饮水机旁,给每个人接了一杯温水,最后一杯递到林天面前。“先喝点水,喘匀气。”周明的声音很平静,听不出丝毫责备。
林天接过水杯,指尖碰到冰凉的杯壁,稍微找回了点理智。他小声说了句“谢谢教练”,却依旧不敢抬头,生怕看到教练失望的眼神。
周明没有急于开口,而是在更衣室里慢慢踱步。他的目光扫过每个队员的脸,最后停在林天身上:“林天,你来说说,上半场你一共出现了几次失误?”
林天的身体猛地一僵,喉咙滚动了几下,艰难地吐出数字:“四次。”
“那你再说说,这四次失误,问题出在哪?”周明将战术板放在桌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林天抿着嘴说不出话。他心里清楚,第一次是因为紧张导致手滑,第二次是传球时误判了队友位置,后两次则是被陈峰的对抗打乱了节奏,强行用引力运球反而露出了破绽。可这些话堵在喉咙里,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“我来说。”王磊突然开口,他揉了揉眉心,语气没了平时的较劲,多了几分实在,“前两次是他心态乱了,接球就慌着处理;后两次是陈峰防守太贼,专盯着他运球的破绽,他又硬要耍技巧,不懂得变通。”
这话像重锤敲在林天心上,他的头埋得更低了。赵凯忍不住反驳:“磊哥,天哥也是第一次打正式比赛,紧张很正常啊。”
“正式比赛没人会管你是不是第一次。”周明接过话头,却没有顺着王磊的话批评林天,“但王磊说对了一半,问题不在紧张,而在你忘了我们练了什么。”
他将战术板翻开,上面贴着上半场的攻防示意图,林天失误的几个节点都被红笔圈了出来。“你看这里。”周明指着其中一个红点,“这次你想突破,陈峰已经卡住了左侧路线,你明明可以传球给底线的孙浩,却非要硬闯,这不是技巧问题,是你眼力没队友了。”
他又指向另一个红点:“还有这次,你用引力运球的时候,脚步完全乱了。我们练了那么久的滑步和重心控制,你全忘了?防守不是靠花哨动作破解的,是靠节奏和判断。”
林天的眼眶有些发热。他想起那些在篮球馆加练的夜晚,周明陪着他用重球练运球,一遍遍纠正他的脚步,反复强调“篮球是团队运动”。可到了赛场上,他却被想证明自己的执念冲昏了头,把这些叮嘱全抛在了脑后。
“教练,我错了。”林天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,“我不该只顾着自己突破,也不该忘了练过的基础动作。”
周明点点头,语气缓和了些:“知道错就好,篮球场上没人不犯错。我当年打联赛,首场比赛第一节就犯满三次规,比你还狼狈。”
这话让更衣室里的气氛松动了些,王磊挑了挑眉,显然没想到严厉的教练还有这样的过往。
周明笑了笑,继续说道:“紧张是好事,说明你在乎这场比赛。但你要把紧张变成动力,而不是枷锁。你那些失误,根源是你太想赢,太想证明引力运球厉害,反而把自己困住了。”
他蹲下身,和林天平视:“我让你首发,不是因为你的引力运球多惊艳,是因为你能通过运球给队友创造机会。你要记住,你是控球后卫,你的职责是稳住节奏,不是当孤胆英雄。”
这时,孙浩放下水瓶,瓮声瓮气地说:“天哥,下半场你尽管传球,我在篮下等着,保证把球放进。”他身材高大,是队内的主力中锋,刚才林天几次慌乱中传偏的球,有两次都是他勉强救下来的。
赵凯也立刻附和:“对,天哥!我跑空位的速度快,你只要把球传过来,我肯定能跑出机会。实在不行,你就把球传给磊哥,他突破稳得很。”
王磊干咳了一声,别过脸却悄悄说道:“下半场我给你做挡拆,陈峰那家伙再贴你,我帮你把他顶住。”这话虽别扭,却带着十足的诚意。之前队内对抗时他对林天满是不服,可经过这些天的训练和上半场的并肩作战,他早已认可了这个队友。
林天猛地抬起头,看着身边的队友们。他们眼里没有指责,只有真切的鼓励。赵凯冲他咧嘴笑,孙浩拍了拍他的胳膊,王磊虽然没看他,却微微点了点头。一股暖流涌遍全身,之前的自责和慌乱,像是被这股暖流慢慢冲散了。
周明见状,适时拿起战术板:“好了,现在我们聊战术。”他用马克笔在板上画了几条弧线,“下半场,王磊和孙浩多做高位挡拆,给林天创造传球和突破空间。林天,你不用主动找陈峰对抗,利用挡拆后的空位,要么传球,要么用简单的突破上篮,把引力运球留到关键时刻用。”
他特意指着板上的一个位置:“启明中学的内线转身慢,孙浩你卡住位置后,林天你就传击地球,这个角度他们防不住。赵凯你多跑无球穿插,牵制住他们的外线防守。”
队员们围了过来,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。王磊提出可以试试反跑战术,赵凯说自己能绕底线切入,林天也小声补充:“陈峰防守时喜欢提前预判路线,我们可以故意做假动作骗他。”
周明笑着点头,把这些想法都补充到战术板上。更衣室里的沉闷彻底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热火朝天的讨论声。林天看着战术板上密密麻麻的线条,听着队友们的讨论,心里渐渐有了底。他不再执着于用引力运球证明自己,而是开始琢磨怎么和队友配合,怎么把教练教的技巧用在实处。
周明看了眼手表,站起身拍了拍手:“还有三分钟就下半场开场了。记住,我们是一支球队,赢要一起赢,输也要一起扛。林天,放下包袱,你身后有我们。”
队员们齐声应道:“好!”声音洪亮,震得更衣室的窗户都微微作响。
林天深吸一口气,站起身用力舒展了一下身体。他感觉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,手心的汗水也干了不少。他走到王磊身边,主动伸出手:“磊哥,下半场麻烦你多给我做几个挡拆。”
王磊愣了一下,随即用力握住他的手:“放心,包在我身上。你也别慌,按平时训练的来就行。”
赵凯凑过来,把一瓶能量胶塞到林天手里:“这个吃了有力气,下半场我们好好打,把比分追回来!”
更衣室的门再次被推开,这次没有冷风,只有扑面而来的热烈气息。周明走在最前面,队员们跟在身后,脚步声整齐而坚定。林天走在中间,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能量胶,又下意识运了运空球,手腕的力道沉稳了许多。
路过球员通道时,他瞥了一眼场边的记分牌,十分的分差依旧醒目。但这次,他没有感到畏惧,反而心里燃起了一团火。他知道,中场的调整不只是战术的改变,更是心态的重塑。而这场属于他的处子秀,下半场才真正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