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老庄的日子表面平静,暗地里却暗流汹涌。
自那夜发现地下祭坛后,猪刚鬣变得更加谨慎。他不再轻易显露异常,每日只是趴在圈栏角落,看似慵懒嗜睡,实则暗中运转那丝微薄的仙力,不断冲击着体内昊天镜留下的禁锢,同时敏锐地感知着庄园内外的每一丝动静。
髙太公和那老管家果然加大了巡查力度,尤其关注祠堂后的工地。工匠们被严令禁止谈论地下所见,那处深坑也被迅速回填,表面铺上青石,仿佛一切从未发生。但猪刚鬣能感觉到,地底那股阴冷古老的气息并未消失,反而在某种力量的滋养下,变得越来越活跃。
更让他不安的是,庄内开始出现一些陌生面孔。他们打扮成行脚商人或游方道士,但眼神锐利,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法力波动,显然并非寻常之辈。这些人时常与髙太公密室相谈,每每此时,地底的气息就会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躁动。
“不能再待下去了。”猪刚鬣心中警铃大作。此地已成是非之所,继续困守于此,一旦地底之物或玉帝的阴谋爆发,他将毫无反抗之力。
他需要力量,需要离开这个囚笼,需要一个安全的藏身之所来恢复实力。
机会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再次来临。狂风呼啸,电闪雷鸣,暴雨倾盆而下,庄内护院都缩回了屋内避雨,正是脱身的绝佳时机。
猪刚鬣运转起这数月来苦修积攒的妖力,本就比寻常猪妖强壮数倍的身躯猛地膨胀一圈,眼中湛蓝光芒一闪而逝。他低吼一声,不再是猪哼,而是带着某种远古蛮荒的气息,猛地撞向那加固了数次的圈栏!
“轰隆!” 木屑纷飞,加固的栏杆应声而断!声响被雷雨声完美掩盖。
他毫不迟疑,庞大的身躯却异常敏捷地窜出猪圈,融入狂风暴雨之中。雨水冲刷着他身上的污秽,却洗不净心头那股紧迫感。
该去往何处?他一边在泥泞中奔行,一边飞速思索。前世记忆虽未完全恢复,但一些零碎的信息逐渐浮现——天河元帅、水府、九齿钉耙...
钉耙!他的本命神兵!若说还有什么能助他快速恢复实力,非钉耙莫属!
但钉耙在何处?轮回之前,已被天庭收缴...等等,他似乎隐约记得,王母曾暗中传音,提及“兵器自有归处”...
就在他思索间,一股若有若无的牵引感忽然从东南方向传来。那感觉极其微弱,却与他元神深处某种印记隐隐共鸣!
是钉耙!它果然未被彻底封印,而且在呼唤他!
猪刚鬣精神大振,循着那丝感应,在暴雨中奋力奔行。风雨打在他身上,冰冷刺骨,却让他越发清醒。妖力在体内奔腾,虽然微弱,却源源不断。
一夜奔行,不知翻过多少山岭,趟过多少河流。天明时分,暴雨渐歇,他来到一处险峻山岭。此地怪石嶙峋,林木葱郁,灵气却异常稀薄,透着几分荒凉死寂。
那丝感应在此变得强烈起来。
猪刚鬣小心翼翼地循迹而行,最终在半山腰一处隐蔽的藤蔓之后,发现了一个洞口。洞口刻着三个古朴的大字——“云栈洞”。洞内漆黑一片,散发出阴冷潮湿的气息,显然荒废已久。
他犹豫片刻,还是迈步踏入。洞内曲折向下,越走越是宽敞,最终来到一处巨大的天然石窟。石窟中央有一潭幽深的积水,洞顶钟乳石垂下,水滴落入潭中,发出单调的回响。
而那丝强烈的感应,正来自于潭底!
猪刚鬣毫不迟疑,纵身跃入潭中。潭水冰冷刺骨,深不见底。他下潜了约莫十丈,眼前忽然一亮——潭底竟有一处无水空间,被一个巨大的气泡笼罩着!
气泡中央,一柄兵器静静悬浮着。
正是他的九齿钉耙!
只是此时的钉耙黯淡无光,耙身上覆盖着厚厚的锈迹和淤泥,九根利齿也不再锋锐,仿佛只是一件废弃多年的凡铁,唯有那独特的形状还能看出昔日神兵的影子。钉耙被数道粗大的玄铁锁链缠绕禁锢,锁链上贴满了封印符箓,散发出强大的禁锢之力。
显然,天庭虽然未能彻底销毁这柄随他征战多年的神兵,却也做了极厉害的封印处理,将它丢弃在这荒僻之地,任其腐朽。
猪刚鬣游近气泡,伸出前蹄轻轻触碰。气泡坚韧异常,将他阻隔在外。而那些封印符箓更是散发出令他心悸的气息,与昊天镜的力量同源。
他运转体内妖力,尝试冲击气泡,却被狠狠弹开,妖力反噬之下,喉头一甜,险些吐血。肩头的旧伤也再次剧痛起来。
“不行,力量差距太大。”猪刚鬣心中焦急。钉耙近在眼前,却无法取得,这种感觉比找不到更让人难受。
他在气泡外徘徊,苦思对策。强行破封显然不行,他的力量远不足以对抗玉帝亲自布下的封印。或许...可以从内部瓦解?
他想起王母的话:“兵器自有归处”。钉耙与他心神相连,即便被封印,感应应该仍在。
猪刚鬣静下心来,不再试图用蛮力,而是将心神沉入元神深处,努力沟通那一点与钉耙相连的本源印记。这个过程异常艰难,他的元神受损严重,妖体又与之格格不入。
时间一点点流逝,洞外日升月落,洞内却只有水滴声相伴。
不知过了多久,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,元神深处那点印记忽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!与此同时,被封印的钉耙也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丝,荡起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。
有效!
猪刚鬣精神大振,集中全部心神,不断呼唤着钉耙的真名,回忆着并肩作战的岁月,将不屈的意志和复仇的决心通过那丝微弱的联系传递过去。
“老伙计...醒来...”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。
起初,钉耙毫无反应。但渐渐地,那颤动变得越来越明显。耙身上的锈迹开始一点点剥落,露出下面暗沉的金色本体。缠绕其上的玄铁锁链发出“嘎吱”的呻吟声,那些封印符箓光芒闪烁不定,似乎在与某种复苏的力量对抗。
猪刚鬣感受到钉耙传来的渴望与挣扎,它也被封印得太久,太痛苦!
“破!”他将体内积攒的所有妖力,连同那丝微弱的仙力,甚至燃烧起部分本命精元,化作一股决绝的冲击,通过那心神联系,猛地灌入钉耙之内!
轰——!
仿佛沉寂万年的火山突然爆发!九齿钉耙猛地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银蓝色光芒,瞬间冲破了潭底的气泡!那数道玄铁锁链应声崩断,符箓纷纷燃烧化为灰烬!
一股浩瀚磅礴、却又带着滔天妖气的力量从钉耙中汹涌而出,瞬间充斥整个云栈洞!洞壁剧烈震动,碎石簌簌落下,潭水翻涌沸腾!
钉耙悬浮在半空,焕然一新!耙身银亮如雪,九根利齿寒光闪闪,吞吐着令人心悸的锋芒。耙杆上原本被封印掩盖的古老纹路此刻清晰可见,那是天河亿万年水脉的脉络图,蕴含着无尽水之法则的奥秘!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,钉耙散发出的不再是纯净的仙灵之气,而是融合了妖力的磅礴气息,更加狂野,更加霸道!
“嗡——”钉耙发出一声欢快而又带着几分哽咽的嗡鸣,化作一道流光,主动飞入猪刚鬣的手中!
入手沉重而温暖,一种血脉相连、神魂相融的感觉涌上心头。这一刻,猪刚鬣(天蓬)热泪盈眶。老伙计,终于重逢了!
随着钉耙入手,一股精纯而庞大的力量顺着手臂涌入体内,迅速流转全身!这股力量与他同源,却又带着钉耙被封印这些年来吸收地脉阴气转化而来的妖力特性。
“咔嚓...”体内仿佛有什么禁锢被打破了!那丝微弱的仙力瞬间壮大百倍,与妖力开始融合,肩头昊天镜留下的毁灭之力被这股新生力量迅速驱散、吞噬!
更多的记忆碎片如开闸洪水般涌上心头:天河操练、降妖伏魔、天庭饮宴、昆仑秘闻...
“啊——!”猪刚鬣忍不住仰天长啸,声音不再是猪哼,而是如同龙吟般浑厚悠长,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和宣泄的快意!
他身上粗糙的黑毛开始褪去,皮肤变得坚韧,身躯人立而起,虽然依旧保持着猪首妖身,却已初具人形,散发出令人望而生畏的磅礴妖气!这妖气冲天而起,穿透云栈洞,直上云霄!
几乎在同一时间,方圆数百里的土地、山神纷纷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强大妖气惊动!
“好强的妖气!” “是从福陵山云栈洞方向传来的!” “那里荒废多年,何时来了如此大妖?” “快去查看!”
一道道或强或弱的神识从四面八方扫来,小心翼翼地探查着云栈洞的情况。几道胆大的神光甚至直接落在洞外,化作几个穿着官袍的土地、山神,面面相觑,不敢轻易入内。
洞内,猪刚鬣紧握钉耙,感受着体内久违的力量感,虽然远未恢复巅峰,却已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猪妖了。他察觉到洞外的窥探,眼中蓝光一闪,冷哼一声。
钉耙轻轻一顿,一股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,瞬间屏蔽了所有窥探的神识,并将那几个胆大的小神震得踉跄后退,面色骇然。
“此洞已有主,闲杂神灵,速速退去!”浑厚的声音从洞内传出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土地山神们相顾失色,不敢多言,纷纷化作神光遁走,赶着去向城隍乃至更高层的仙官汇报此事去了。
洞内重归寂静。
猪刚鬣抚摸着光华流转的钉耙,目光深邃。钉耙觉醒第一重封印,虽实力大增,却也暴露了行踪。天庭恐怕很快就会得知消息。
而且,他察觉到钉耙内部还有更深层的封印,似乎封锁着更强大的力量和某些重要的记忆...
前路依然艰难,但至少,他不再是孤军奋战了。
他望向洞外,目光仿佛穿透重重山岭,再次落到高老庄的方向。
“玉帝...天魔契约...无论你们在谋划什么,我天蓬,回来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