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此同时。
知心宫,湖畔水榭。
七八个平日里端庄雅致的知心宫女弟子,此刻正围在一起,叽叽喳喳,兴奋得像一群偷吃了蜜糖的麻雀。
“你们是没看到!那个姓顾的先生,平时看着懒洋洋的,跟没睡醒似的。可他一出剑……”
林清涵正站在中央,眉飞色舞地比划着,将今日在演武场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,添油加醋地讲给几个因事未能前去的姐妹听。
“就那么一下!锵的一声!雨都好像停了!那个叫赫连虎的蛮牛,连他衣角都没碰到,就被震得连连后退!那叫一个潇洒!简直比话本里的剑仙还剑仙!”
“真的假的?清涵,你不是又犯花痴了吧?”旁边一个正在煮茶的小姐妹将信将疑地打趣道,“上次闻道楼那位谢公子作了首好诗,你也说人家是谪仙下凡呢。”
“那不一样!”林清涵一叉腰,小脸一红,“谢师兄那是文采风流,是笔墨官司!这位顾先生,那可是实打实的……英雄救美!你想想,在那风雨飘摇之中,他撑着一把油纸伞,就那么安静地站着,一剑递出,风雨都为之失色……”
她说着便双手捧着脸,一双亮晶晶的眼眸里满是小星星。
“哎呀,不行了不行了,我感觉我要叛变了。以后我的梦里,怕是只有那位顾先生的身影了。”
她这番毫不掩饰的花痴模样,引来周围一阵善意的哄笑。
“得了吧你,”另一个正在绣花的少女撇了撇嘴,语气里带着几分不以为然,“我倒觉得,他就是运气好罢了。我听我哥说,那赫连虎本就是强弩之末,他不过是恰好捡了个便宜。要说真威风,还得是那位沈姑娘!那一掌,才是真正的霸气!一掌就把人打飞了!”
“就是就是!”立刻有另一个“沈萧渔”的拥趸附和道,“那位沈姑娘才是真正的女侠风范!人长得又美又飒,比那个只会躲在女人身后的顾先生强多了!”
“你们懂什么!”林清涵急了,“那叫从容!那叫气度!你们没看到他最后给沈姑娘披上外袍的那个动作吗?简直……简直温柔死了!”
一群少女,就这么分成了“顾派”和“沈派”,叽叽喳喳地争论了起来,热闹非凡。
唯有苏婉儿,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,听着她们的争论,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……
经世宫,一处书房内。
少年一袭白衣,正临窗而立,手中的狼毫笔悬在半空,迟迟没有落下。窗外的几竿翠竹,在风中沙沙作响,光影斑驳,映在他那张俊朗却略带清愁的脸上。
就在不久前,演武场那边的骚动刚一传开他便知晓了。当听到周芷与赫连虎对上时,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。可当听说李若曦也赶了过去时,少年便有些坐不住了。
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,此事无关风月,只是关心同窗。
可紧接着传来的消息,却让他停住了脚步。
顾长安一剑逼退六品高手
沈萧渔……六品巅峰。
当然,这些并不能让少年心起一丝波澜。
他只是担心她的安危。
或者说,只是想见她。
就在他有些进退两难之际,陆青言正好一瘸一点找上了门。
此刻来人正趴在桌案上,依旧有气无力地呻吟着。
陆青言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,脸上却还带着几分惊魂未定的苍白。
“云初兄……我跟你说……你都不知道我今天经历了什么……”陆青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着沈萧渔的“暴行”,“她……她就那么一脚!我连反应都来不及,就飞出去了!我长这么大,还从没这么丢人过!”
谢云初正在练字的手微微一顿,没有抬头,只是淡淡地问道:“伤着了?”
“那倒没有……”陆青言揉了揉自己还隐隐作痛的腰,“那姑娘……下手还挺有分寸的。就是……就是那泥水坑里的味道,太冲了……”
他抱怨了半天,见谢云初依旧不为所动,终于还是忍不住,将话题拉回了正轨。
“说真的,云初兄,”他凑了过去,压低了声音,“你当时没在场,是没看到。那个顾长安……居然是五品!你知不知道这事?”
谢云初的笔尖,终于在宣纸上落下,写完最后一个“静”字,才缓缓抬起头。
“知道,你来之前有人和我说了。”
“云初兄,我们……好像都小看那个顾长安了。”陆青言哀叹道,“那一剑,凝练归一,已是五品巅峰的剑意。若非他仓促出手,内力不及,周师妹可能都不会受伤!”
“五品巅峰啊!他才多大!这……这还让不让人活了?!”
“五品巅峰……”谢云初轻声自语,“李姑娘呢?她……没事吧?”
“她没事。”陆青言摆了摆手,“姓顾的一直护着她。”
“甚好。”
闻言,谢云初露出了一丝笑意。
陆青言继续说道:“这回最惨的还是稷下学宫那帮人,这次可是把脸都丢尽了。我听说那大祭酒回去之后,当场就气得吐了血,连夜派人快马加鞭回京城报信去了。”
“事情,没那么简单。”谢云初摇了摇头。
他转过身看着陆青言,“老师刚才派人传话了。”
“稷下学宫吃了这么大的亏,绝不会善罢甘休。几日后问道大会,他们定会倾尽全力,甚至不择手段地找回场子。”
谢云初顿了顿,“老师还说此次问道,非比寻常。不仅北周使团会派人来,连京城里几位六部的大人,甚至……宫里可能都会派人前来观礼。”
这番话,让陆青言脸上的那点幸灾乐祸也瞬间消失了。
“啊?!这回怎么这么大阵仗?怎么都没听说啊!”
“我这几日,虽在书,数两场侥幸胜出,但赢得并不轻松。”谢云初平静道,“接下来的问道,怕是一场真正的硬仗。”
“老师让我这几日闭门谢客,安心备战。你也是,别再去招惹那位沈姑娘了,免得节外生枝。”
……
青麓书院,一间普通的学舍内。
陈云儿坐在灯下,手中捏着一封刚刚写好的家书,迟迟没有封口。
信上,她详细地描述了这几日书院发生的一切,从稷下学宫的惨败,到沈萧渔的惊天一掌,再到那个从始至终都云淡风轻的顾长安。
她的指尖,在那“顾长安”三个字上,轻轻地摩挲着。
少女的眼神,无比复杂。有不甘,有嫉妒,但更多的则是一种懊悔。
她想起那日在临安府,自己是如何地轻视他,如何地将他视作一个不学无术的商贾之子。
可现在,这个她看不起的人,却已然成了连苏温、裴玄、谢云初这等天之骄子都要正视的存在。
而她自己,却只能在这普通的学舍里,泯然众人。
不行!
一股强烈的不甘再度涌上心头!
陈云儿猛地站起身,将那封信揉成一团,丢入纸篓。她走到镜前,看着镜中那张依旧美丽却带着几分憔悴的脸,深吸一口气。
她不能就这么认输!
少女找到了负责明日六艺切磋的夫子。
“夫子,学生陈云儿,想报名参加明日的书,乐之辩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