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震南这一揖,情真意切,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由衷的感激。他身后的镖师们,以及惊魂未定的王夫人,也纷纷向林默投来敬畏和感谢的目光。
林默坦然受了这一礼,这才虚扶了一下,淡淡道:“林总镖头不必多礼,举手之劳而已。在下木尘,一介江湖散人。”
他随口报了个化名,目光扫过地上那些镖局趟子手的尸体,以及惊魂未定的众人,心中并无多少波澜。江湖恩怨,打打杀杀,本就是常态。他出手,更多是因为余沧海嘴贱,而非纯粹的侠义心肠。
“原来是木少侠!”林震南连忙道,“今日若非少侠仗义出手,我福威镖局上下,恐怕难逃此劫!大恩不言谢,还请少侠移步,让林某略尽地主之谊,好好答谢少侠!”
他此刻已将林默视为救命恩人,更是将他那神鬼莫测的手段看成了天大的靠山,言辞间极为客气,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。
林默不置可否,他确实也需要找个地方稍作休整,了解一下当前所处地域的具体情况。
镖局众人简单收拾了同伴的遗体,将伤员安置好,便簇拥着林默,寻了附近一处较为干净平整的林地暂时歇脚。王夫人亲自指挥着生火造饭,虽然条件简陋,却也尽力张罗了些干粮肉脯和清水奉上。
林震南陪坐在林默身旁,态度恭敬,几次欲言又止。
林默喝了口水,看了他一眼,直接道:“林总镖头有话但说无妨。”
林震南脸上闪过一丝挣扎,最终还是咬了咬牙,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。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事,双手捧着,递到林默面前,语气郑重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:
“木少侠,您对我福威镖局有再造之恩!林某无以为报,此乃我林家祖传之物《辟邪剑谱》,虽非什么绝世神功,但也算有些独到之处,还请少侠笑纳,万勿推辞!”
他说出这话时,脸上肌肉微微抽搐,显然内心极不平静。这《辟邪剑谱》是林家立足江湖的根本,也是招致今日祸事的根源。如今将它送出去,既有报恩之心,也未尝没有一种“祸水东引”、为镖局寻求庇护的算计。
周围的镖师们听到总镖头竟然要将镇族之宝送出,无不面露惊愕,但想到方才林默那恐怖的实力,又觉得似乎……也只有这等人物,才配得上,也才守得住这烫手山芋?
王夫人更是紧张地看着林默,又看看丈夫,嘴唇动了动,终究没说什么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默身上,等待着他的反应。是欣喜若狂?是推辞不受?还是……
在众人期待、紧张、复杂的目光中,林默接过了那个油布包。
他随手解开,里面果然是一本线装的、纸张泛黄的册子,封面上写着四个古朴的字——辟邪剑谱。
林震南屏住了呼吸。
只见林默拿起剑谱,并未立刻翻看,而是放在鼻尖……闻了闻?
然后,他随手翻开第一页。
映入眼帘的,便是那八个触目惊心、仿佛带着诅咒般的大字:
【欲练此功,必先自宫】
林默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,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……嫌弃。
他没有继续往下看,而是像拿着什么脏东西一样,用两根手指拈着那本让无数江湖人梦寐以求、掀起无数腥风血雨的剑谱,手腕一抖——
“啪!”
那本《辟邪剑谱》被他如同丢垃圾一般,随手扔回到了林震南的怀里!
动作干脆利落,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留恋!
“???”
林震南懵了!王夫人懵了!所有镖师都懵了!
他……他就这么扔回来了?!看都没仔细看?!
“木……木少侠,您这是……”林震南抱着失而复得的剑谱,结结巴巴,完全无法理解。
林默拍了拍手,仿佛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,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鄙夷:
“林总镖头,你这祖传的‘宝贝’,还是自己留着吧。”
“欲练此功,必先自宫?”
林默嗤笑一声,摇了摇头,语气斩钉截铁:
“这种需要切掉命根子才能练的垃圾,也配叫剑法?”
垃……垃圾?!
这两个字如同惊雷,炸得林震南头晕眼花!他们林家世代守护,引以为傲,甚至招来灭门之祸的祖传剑谱,在这位木少侠口中,竟然成了……垃圾?!
“木少侠……此话……此话何意?”林震南的声音都在颤抖,这已经不仅仅是侮辱了,这是对他林家先祖、对他毕生信念的彻底否定!
“意思就是,这剑法路子走歪了。”林默毫不客气地批评道,“追求极致的速度与诡异,却以戕害自身、断绝人伦为代价,乃是魔道,绝非正道!就算练成了,也不过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,有何意义?”
他顿了顿,看着林震南那备受打击、脸色煞白的模样,想起他刚才赠谱的举动(虽有算计,但也算有几分真心),心中一动。
“看你刚才还算有点诚意,罢了。”林默摆了摆手,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讨论晚饭吃什么,“这种垃圾剑法,不练也罢。你若想提升实力,我随便教你一套‘广播体操’,都比这玩意儿强百倍。”
广……广播体操?
林震南和众镖师再次陷入呆滞。这又是什么闻所未闻的武功?名字怎地如此……怪异?
林默却不管他们怎么想,他站起身,随意活动了一下手脚。
“看好了,我只演示一遍。”
说罢,他就在林间空地上,摆开架势,打起了……一套动作舒展、节奏分明、看似平平无奇,实则暗合人体发力至理,更能隐隐引动体内气血的——简化版锻体术。
这当然不是什么广播体操,而是他根据易筋经的奥义,随手简化出来的一套强身健体、夯实基础的粗浅法门。但即便如此,对于林震南这些只在二三流境界徘徊的武者来说,也无疑是直指大道的无上宝典!
林震南起初还有些茫然,但看着看着,他的眼神逐渐变了!他是练家子,眼力还是有的!他能感觉到,木少侠每一个看似简单的动作,都蕴含着极其精妙的发力技巧和对身体潜能的挖掘!这绝非普通的拳脚功夫!
一套“广播体操”打完,林默收势而立,面不红气不喘。
他看向目瞪口呆的林震南,淡淡道:“把这套动作练熟了,每天早晚各一遍,足够你强身健体,延年益寿。若是悟性够,突破个先天境,问题不大。”
突破先天境?!
林震南浑身一震,看向林默的眼神,已经从之前的敬畏感激,变成了近乎狂热的崇拜!
与这随手拿出的、直指大道的“广播体操”相比,那本需要自残身体、隐患无穷的《辟邪剑谱》,确实……如同粪土!
他猛地再次躬身,这一次,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恭敬,都要心悦诚服:
“木师……不,木先生!传艺之恩,重于泰山!林震南……叩谢先生!”
这一刻,什么祖传剑谱,什么江湖恩怨,都被他抛到了脑后。
他只知道,眼前这位看似年轻的木先生,是真正的高人!是福威镖局天大的机缘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