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安城,弘福寺。
距离那场注定要震惊天下的“朱雀门飞升”,仅剩三日。
本该是风暴眼中最焦灼之地,此刻却异乎寻常的宁静。寺内僧人早已被疏散,只余下辩机一人。他并未在禅房打坐,反而搬了张太师椅,大马金刀地坐在大雄宝殿前的广场中央,身旁放着一壶刚沏好的雨前龙井,热气袅袅。
他闭着双眼,似在假寐,神识却如无形的蛛网,笼罩着整个寺院,乃至更远的街巷。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,连夏日的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。
他知道,有些人,等不及刑场的那把刀。
忽然,辩机睁开了眼,眸中金光一闪而逝。他提起茶壶,为自己斟了一杯,茶水落入杯中的清脆声响,在死寂的庭院里格外清晰。
“来了就现身吧,邪王。贫僧这杯茶,等你多时了。”
话音不高,却如同实质般穿透墙壁,回荡在寺外。
下一刻,弘福寺上空的天色,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。并非乌云蔽日,而是一种粘稠、阴冷的“意”笼罩了这片空间,仿佛将寺院从长安城中生生割裂出去。阳光变得惨淡,温度骤降,风中带来刺骨的寒意与若有若无的血腥气。
一道身影,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寺门的飞檐之上。
来人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,面容俊雅,眼神却如同万古不化的寒冰,更深处,则潜藏着令人心悸的混乱与疯狂。正是邪王,石之轩!
与月前在地宫中那个因舍利被夺而暴怒的邪王不同,此刻的他,气息更加内敛,也更加危险。那双眸子里的双重人格似乎达成了某种诡异的平衡,不再相互撕扯,而是融为一体,化为纯粹的、毁灭一切的意志。
“辩机。”石之轩开口,声音平缓,却带着金石摩擦般的质感,敲打在人的心头上,“交出邪帝舍利元精,自废武功,本王或可留你全尸。”
辩机端起茶杯,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,啧了一声:“邪王,多日不见,怎么还是这套说辞?贫僧早就说过,那舍利与我佛有缘,已被贫僧度化,往生极乐去了。至于全尸不全尸的……”
他放下茶杯,站起身,拍了拍僧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,咧嘴一笑,露出森白的牙齿:“贫僧这副皮囊,就不劳邪王费心了。倒是邪王你,印堂发黑,魔气缠身,恐有血光之灾啊。不如让贫僧为你诵经三日,驱驱邪?”
“牙尖嘴利!”石之轩眼中厉色一闪而逝。
不再有任何废话,他一步踏出。
脚下飞檐无声无息化为齑粉。而他的人已如鬼魅般跨越数十丈距离,出现在辩机头顶上空。不见他如何作势,方圆十丈内的空气陡然凝固,仿佛化为无形的沼泽,要将辩机彻底禁锢。
不死印法·生死轮转!
这一次,石之轩没有丝毫试探,一出手便是压箱底的绝学,大宗师巅峰的恐怖修为展露无遗。气机牵动之下,整个广场的青石板寸寸龟裂,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
“阿弥陀佛。”辩机口宣佛号,周身淡金色佛光自然而然地亮起,如同晨曦破晓,将那无形的禁锢之力撑开。
他并未闪避,反而迎着石之轩下落的身影,简简单单,一拳向上轰出!
没有风声,没有气爆,只有纯粹到极致的力量。拳头所过之处,凝固的空气如同玻璃般碎裂,发出“咔嚓”脆响。
拳意与不死印法的力场悍然相撞!
“轰——!!!”
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,仿佛两头洪荒巨兽在耳边咆哮。以两人为中心,一股肉眼可见的环形气浪轰然扩散!
气浪过处,广场上铺设的厚重青石板被成片掀起,如同纸片般抛飞、碎裂!殿前的石狮摇晃一下,轰然倒塌。大雄宝殿的朱红大门发出痛苦的吱呀声,窗棂瞬间粉碎!
烟尘冲天而起,遮蔽了视线。
烟尘中,两道身影一触即分。
石之轩轻飘飘地落回原地,衣袂翻飞,眼神更加冰冷。
辩机则后退半步,脚下的地面凹陷下去一个浅坑,但他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,扭了扭脖子,发出噼啪的骨节声响。
“这才像点样子。”辩机舔了舔嘴唇,眼中战意升腾,“不然,千里迢迢赶来送死,也太无趣了。”
石之轩面无表情,只是周身缭绕的魔气更加浓郁,仿佛要将这片佛门净土彻底化为魔域。
“今日,便拆了你这伪佛的庙宇,用你的舍利,助本王圆满道心!”
弘福寺外,远处的高楼暗巷中,无数道目光正紧张地注视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巅峰对决。
阴后祝玉妍、圣女婠婠、悄然返回的师妃暄、闻讯赶来的少林四大圣僧代表、天策府密探……所有潜伏在长安的势力,都被这股骤然爆发的恐怖气息所惊动。
他们看着那冲天而起的烟尘,感受着地面传来的轻微震动,无不色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