厚重的门板在江燃背后完全合拢的瞬间,他脸上的笑意马上褪得干干净净。几乎是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——这算什么!自己只是替胡婷送个药,有必要连个好脸儿都不给吗?
一个半小时之后,两人准时抵达球场。只见周总已带着朋友在场边等候,远远地看到沈冰辰和江燃,便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。圆滚滚的肚子将考究的polo衫撑得满满当当,随着步伐微微颤动着。
他身边站着的那位身形健硕的中年男人,率先看到的是江燃那张清秀的小脸,嘴角挂上了一抹笑意,目光微扫间,江燃侧后方的沈冰辰映入眼中,他的瞳孔猛的一缩,原本停留在江燃身上的笑意微微一滞,目光落在沈冰辰身上时,眼底掠过毫不掩饰的惊艳。这人眉眼深邃如墨裁,轮廓似精工雕琢,更难得的是那身清绝出尘的气度,让人一见便移不开眼。
周总热情地给双方作了介绍,尤其是在介绍沈冰辰的时候更是笑容满面,语气中充满了与有荣焉的赞赏。
在与周总及其朋友的寒暄中,沈冰辰谈笑自若,唯有苍白的指节和偶尔微滞的发球动作,出场了他正强忍着的胃痛。
球赛终了,周总带来的朋友——郭总,以微弱优势赢下了比赛。于是,郭总提议一起去吃海鲜。江燃颇有眼色地在一家高档的海鲜酒楼订了个包间,席间推杯换盏,郭总和沈冰辰大有一见如故的架势。从行业趋势聊到古董字画,沈冰辰简直就是个天生的社交家,无论郭总抛出多么生僻的话题,他总能适时接住,并引经据典,言谈间风度翩翩,既不让话头落地,也不刻意卖弄。
江燃则是在一旁安静地布菜,时不时地与周总聊上一句半句,既不让周总感觉被冷落,又把空间让给了正相谈正欢的郭总和沈冰辰。
看似专注地听着周总说话,实则,眼角余光却始终锁定在沈冰辰身上。他知道,这份谈笑风生的从容之下,沈冰辰正忍受着一阵阵尖锐的胃痛。
散场时,夜色已深。司机小赵开车载着微醺的江燃与疲惫的沈冰辰一同坐在后座。行至一处十字路口,侧后方突然冲出一辆失控的轿车,刺眼的远光灯与尖锐的刹车声瞬间撕裂夜空......
司机小赵奋力控制着方向盘,却无法避开这致命的撞击,江燃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了,大脑一片空白。
就在撞击发生的电光石火间,一道阴影猛地压下,竟是沈冰辰不顾一切地倾身过来,用整个身体将他死死护在了座位与自己的胸膛之间。
强烈撞击产生的巨响在耳边炸开,玻璃碎裂声像冰雹一样刺耳。巨大的冲击力让江燃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疯狂旋转、颠倒。
直到意识被黑暗吞噬的前一刻,他都被牢牢禁锢在那个怀抱里,深深的恐惧让他的身体完全僵住了,耳畔传来一声闷哼,随即,几滴温热的液体,滴落在他的颈侧,而他的意识却像是沉入了深海之中......
当江燃再次醒来的时候,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病房里惨白的天花板。他慢慢地转动脑袋,发现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,于是,他摸到对讲手柄,按下了呼叫按钮。
不一会儿,进来一位小护士。进门后,先观察了一下正缓慢滴入江燃手背的吊瓶,随即目光转向江燃,“八床,你现在感觉头晕吗?有没有想吐的感觉?”
江燃简短地答道:“没有。”随即问道:“我和一起的人——”他忽然一阵后怕,如果不是沈冰辰把自己护在身下,此刻......
因恐惧而颤抖的声音从喉间吐出:“沈冰辰,怎么样了?”
小护士柔声安慰道:“你别着急,沈先生伤得比较重,现在正在手术室......”
手术室!三个字仿佛平地起了一声炸雷,炸得江燃的脑子嗡的一下,本就苍白的小脸儿上血色尽褪。
他猛地攥住小护士的手臂,“他,伤到哪里了!严不严重?”说着,挣扎着就要下床。
“哎,哎。”小护士忙阻止江燃,“你别乱动!听我说,听我说——”小护士努力安抚着江燃焦躁的情绪,“他伤到了头,但并是特别严重。你们出车祸的时候,他的胃部受到猛烈的撞击,发生了胃出血。好在送来的比较及时,而且,沈先生的身体底子比较好。你放心,手术会成功的。”
撞到了胃部,导致出血?
江燃脑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几滴落在自己颈侧的温热液体——那是,沈冰辰的血!
他的嘴唇微微颤抖起来,“我,我能不能去手术室门口守着?”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仔细听,还能听出一丝哽咽和哀求。
“你先把自己的伤养好,手术很快就会结束的。”小护士安慰道。
“哦,对了,沈先生那边有一位姓胡的女士在陪同。”小护士补充道。
胡女士——那应该是胡姐,江燃脑海里一闪而过。
挣扎的动作也慢慢停滞下来,小护士见状,终于放下心来,叮嘱了江燃一些必要的注意事项之后便退出了病房。
趁着小护士出去的空档,江燃猛地拔出手背上的针头,血珠瞬间沁出,他却浑然不觉。拉开房门,四下环顾了一圈之后,快步走向候梯间。
手术室外的等候区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,穿着病号服的江燃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窗边,正翻动的手机不知道正在看着什么的胡婷。
“胡姐!”江燃鼻子一酸,眼泪夺眶而出。恐惧和劫后余生的担忧猛地涌上心头。
一身运动装的胡婷转头看向江燃,小伙子已不复往日的朝气蓬勃,下巴上刚刚冒头的胡茬给这个年轻人平添了几分颓唐。她叹了口气,快步走上前,一把扶住江燃的胳膊:“别哭,我先送你回病房吧。”
江燃执拗地摇了摇头,“赵哥,怎么样?”他问。
胡婷只好扶着他坐在休息区的塑料凳上,“你赵哥,只是有一些轻微的软组织挫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