法国尼斯机场，李萱正蹲在行李转盘旁边，用一根发簪的尖端小心翼翼地撬行李箱的密码锁——锁在托运时被撞坏了，卡在“3”和“4”之间纹丝不动。
“萱姐，要不我们找机场工作人员...”小杨话音未落，只听“咔哒”一声，锁开了。
李萱得意地举起发簪：“杨师傅送我的，说这是老木匠用的‘万能匙’，果然名不虚传。”
小杨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根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银簪子：“这玩意儿还能开锁？”
“这叫艺多不压身。”李萱拉开行李箱检查——还好，那件渐变竹叶礼服叠得整整齐齐，用油纸包裹着，像一件出土文物。她松了口气，小心翼翼地抱出来：“这可是苏绣大师四十天的心血，可不能有半点闪失。”
接机的是米勒导演的助理艾米丽，她还是那副酷酷的样子，紫色头发换成了薄荷绿：“嘿！又见面了！导演让我直接送你去酒店，下午有媒体拍照，晚上是开幕晚宴。”
去戛纳的路上，李萱看着窗外地中海沿岸的风景。蓝天碧海，棕榈树摇曳，和她想象中电影圣地的庄重感不太一样，反倒有种度假胜地的闲适。
“紧张吗？”艾米丽从后视镜看她。
“有点。”李萱坦白，“这是我第一次来戛纳。”
“别怕，你很特别。”艾米丽说，“导演说，戛纳每年有成千上万的演员想挤进来，但真正能被记住的没几个。你有机会——因为你背后有故事，有文化。”
这话让李萱安心了些。她想起阮奶奶的话：“女娃娃，出去别怕，咱们的东西不比别人差。”
到酒店时，戴言已经在大堂等她了。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，靠在沙发上翻看电影节手册，见到李萱，抬头一笑：“路上顺利吗？”
“行李箱锁坏了，用簪子撬开的。”李萱实话实说。
戴言愣了愣，随即笑出声：“果然是你。礼服呢？没坏吧？”
“完好无损。”李萱拍拍随身带的礼服盒，“下午拍照穿什么？赵姐给我准备了几套备选...”
“穿最简单的。”戴言合上手册，“戛纳第一天，媒体拍照都是在酒店门口和阳台，越随意越好。真正的重头戏是明晚的红毯。”
他递给李萱一个丝绒小盒子：“答应你的礼物。”
李萱打开，里面是一对珍珠耳钉，设计很特别——珍珠不是圆的，是泪滴形，周围镶着极细的金丝，像眼泪被金线串起。
“这是...”
“慕容雪的眼泪。”戴言轻声说，“你在演她临终那场戏时，那滴泪掉下来的角度特别美。我请设计师做了这对耳钉，纪念那个角色。”
李萱眼眶一热：“谢谢...太贵重了。”
“配你的礼服刚好。”戴言微笑，“快去休息吧，下午见。”
下午的媒体拍照确实很随意。李萱穿了件白色亚麻长裙，头发松松挽起，戴了那对珍珠耳钉。在酒店阳台上，地中海的阳光洒在她身上，摄影师们疯狂按快门。
“Li xuan! Look here!”
“Smile!Natural smile!”
“can you hold the railing?”
李萱配合着摆了几个姿势。有记者用英语问：“第一次来戛纳，感觉怎么样？”
“像做梦一样。”她用英语回答，“但很荣幸能带着中国故事来到这里。”
拍完照，她回到房间准备晚上的开幕晚宴。赵姐打来视频电话：“萱姐，国内新闻出来了，你在戛纳的第一组照片评价很好，说‘清新自然，有东方韵味’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李萱对着镜子试晚宴礼服——是一件黛青色旗袍，绣着银线祥云，“苏灵儿那边呢？”
“她...”赵姐顿了顿，“她也来戛纳了。”
李萱手里的簪子差点掉地上：“什么？”
“王总的《锦绣》虽然还没拍，但他通过关系拿到了戛纳电影市场的展位，带苏灵儿来宣传造势。”赵姐语气严肃，“而且他们买了很多通稿，说苏灵儿是‘戛纳最受期待的中国女演员’。”
果然，李萱心想，王总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。
“另外，”赵姐压低声音，“我听说王总在接触戛纳的选片人，想明年让《锦绣》入围主竞赛单元。他在酒桌上吹牛，说要用《锦绣》打败《倾城》。”
李萱冷笑：“那就让他试试。电影不是靠吹牛吹出来的。”
挂了电话，她继续化妆。心里却想着另一件事——在原着里，苏灵儿确实去过戛纳，但不是这个时间点。看来她的重生真的改变了很多事情。
开幕晚宴在戛纳电影宫旁边的五星级酒店。李萱到的时候，宴会厅已经星光熠熠——好莱坞明星、欧洲导演、各国制片人...她看到了很多只在电影杂志上见过的人。
米勒导演走过来，身边跟着一位白发苍苍的法国老人：“李，这位是皮埃尔·杜邦先生，戛纳电影节评审团主席。”
李萱心里一震，连忙用练习了好久的法语说：“晚上好，杜邦先生，很荣幸见到您。”
杜邦先生和她握手，用英语说：“我看了《金山》的粗剪，很感动。你演出了一个移民女孩的复杂心理，特别是那种‘在两个世界之间挣扎’的感觉，很真实。”
“谢谢您的认可。”李萱保持得体的微笑。
“我听说你还演了一部中国古装电影？”杜邦先生问，“讲的是什么？”
“一个女皇帝的故事。”李萱说，“她在一个女性不被允许掌权的时代，打破了规则。”
杜邦先生眼睛亮了：“有意思。明年戛纳，希望能在主竞赛单元看到它。”
这话分量很重。李萱郑重道谢。
晚宴上，她见到了更多国际电影人。有一个英国制片人对《倾城》的非遗元素很感兴趣，想谈国际发行。一个意大利导演问她愿不愿意演一部中意合拍片...
李萱一边应付，一边在心里记笔记——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，把有用的信息和联系方式都记下来。
晚宴进行到一半，她看到了苏灵儿。后者穿了一件金色礼服，很耀眼，正和王总一起与几个外国制片人交谈。看到李萱，苏灵儿眼神躲闪了一下，但很快恢复自然，朝她点了点头。
李萱也点头回应。公共场合，面子功夫还是要做。
吃到甜点时，戴言端着酒杯走过来：“累吗？”
“累，但值得。”李萱揉了揉肩膀，“认识了很多有意思的人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戴言在她身边坐下，“明天红毯，准备好了吗？”
“应该...准备好了吧。”李萱突然有点紧张，“听说戛纳红毯很严格，走慢了会被保安催？”
“对，每人只有三到五分钟。”戴言说，“所以要走得从容，但又不能太慢。你的礼服有中国特色，肯定会吸引很多镜头，把握好节奏。”
正说着，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：“戴老师，萱姐，好巧。”
两人回头，是苏灵儿。她端着酒杯，笑容标准：“刚才听几个法国制片人在聊你们，说《金山》是今年戛纳的惊喜之作。”
“谢谢。”李萱淡淡地说，“你的《锦绣》准备得怎么样了？”
“在筹备中。”苏灵儿顿了顿，“萱姐，其实我有点后悔接这个戏...感觉像是在模仿你。”
这话说得突然。李萱看着她：“那你为什么要接？”
“公司压力，还有...”苏灵儿苦笑，“王总给的实在太多了。我需要钱，我妈妈生病了，医药费很高。”
李萱心里一软。这是她第一次听苏灵儿说家里的困难。
“但演戏不能只为了钱。”戴言轻声说，“否则演出来的都是空的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苏灵儿低下头，“所以我最近一直在研究角色，想演出不一样的感觉。萱姐，你能给我些建议吗？”
李萱没想到她会这么问。沉默了几秒，她说：“如果你真的想演好，就别想着‘超过慕容雪’或‘不同于慕容雪’。就想着，你演的这个女人，她是谁，她想要什么，她害怕什么。把她当活人演，别当角色演。”
苏灵儿若有所思：“谢谢...我会记住。”
她离开后，戴言看着李萱：“你心软了？”
“每个人都有难处。”李萱说，“而且...如果她能因此真正成长，对华语电影也是好事。”
“你越来越像个前辈了。”戴言微笑。
晚宴结束已是深夜。回到酒店，李萱累得倒头就睡。但第二天天还没亮，就被化妆师叫醒了——红毯造型要从早晨开始准备。
她坐在镜子前，看着化妆师一层层上妆。戛纳红毯的妆容要浓一些，因为闪光灯会吃妆，但又要自然。发型师把她的头发盘成复古发髻，留几缕碎发修饰脸型。
最后，那件渐变竹叶礼服被小心翼翼地拿出来。苏绣大师特意赶工做了配套的披肩——墨绿色的薄纱，绣着同样的竹叶图案，在灯光下若隐若现。
“太美了...”化妆师喃喃道，“这刺绣，这颜色过渡...”
李萱穿上礼服，戴上戴言送的珍珠耳钉，站在镜子前。镜中的女子优雅从容，竹叶刺绣从肩头蔓延到裙摆，像在风中摇曳。渐变色从墨绿到月白，象征从沉淀到升华。
“准备好了吗？”戴言敲门进来，他穿着黑色西装，简单但剪裁精良。
看到李萱，他愣了一下，随即笑了：“我该说‘你真美’，还是‘慕容雪真美’？”
“是苏绣大师真厉害。”李萱转了个圈，“我们走吧。”
去电影宫的路上，李萱手心冒汗。戴言握住她的手：“别紧张，就跟平时拍戏一样。只不过这次的‘镜头’多了点。”
车停在红毯起点。车门打开，闪光灯如暴雨般袭来。李萱深吸一口气，挽着戴言的手臂，走上红毯。
第一步，有点僵硬。但第二步，第三步...她逐渐找到节奏。目光平视前方，嘴角保持微笑，偶尔看向两侧的媒体，眼神停留一两秒。
有记者用法语喊：“李萱！看这里！”
她用练习过的法语回答：“bonsoir！”（晚上好）
更多的记者涌过来：
“这件礼服太美了！是中国传统服饰吗？”
“是的，是苏绣，手工刺绣。”她用英语回答。
“你戴的耳钉也很特别！”
“谢谢，这是纪念我演过的一个角色。”
走到红毯中段，主持人拦住了她：“李萱！能聊几句吗？”
“当然。”
“这是你第一次来戛纳，感觉如何？”
“像梦想成真。”李萱从容应对，“戛纳是每个电影人的梦想之地，我很荣幸能带着中国电影来到这里。”
“这件礼服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？”
“竹子在中国文化中象征正直和坚韧。”李萱轻抚裙摆上的刺绣，“我想用这件礼服，向世界展示中国手艺之美，也展示中国女性的力量。”
回答得体，落落大方。主持人连连点头。
继续往前走，李萱看到了中国媒体区。记者们激动地喊她的名字，她特意走过去，用中文打招呼：“大家好，谢谢你们远道而来。”
“李萱！看这边！”
“能说说《倾城》什么时候上映吗？”
“今年国庆，希望大家支持。”
在红毯上停留了四分钟，保安开始示意他们往前走。李萱挽着戴言，最后朝媒体区挥了挥手，走进电影宫。
一进门，她松了口气，腿有点软。戴言扶住她：“演得很好。”
“我真怕说错话。”李萱小声说。
“没有，完美。”
《金山》的展映在电影宫最大的厅。入座时，李萱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——皮埃尔·杜邦，米勒导演，还有...她愣住了，第二排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华裔老人，正朝她微笑。
那是陈冲——华语电影界的老前辈，上世纪八十年代就走上戛纳的女演员。
李萱连忙走过去鞠躬：“陈老师，您也来了。”
“来看你的电影。”陈冲拍拍旁边的座位，“坐这儿，陪我聊聊。”
电影开始。李萱以观众的身份看完了《金山》。当片尾字幕滚动，掌声响起时，她哭了——不是为自己，为梅，为所有在异国他乡挣扎的移民。
映后交流，主持人问李萱：“你为了演梅，在旧金山唐人街生活了三个月。那段经历对你有什么改变？”
“让我明白了‘根’的重要性。”李萱说，“梅想当演员，不是想成名，是想找到自己的位置——在美国社会的位置，在华裔社区的位置，在家族中的位置。我们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‘根’。”
一个法国记者问：“你演过中国古装女帝，又演了美国华裔女孩，这两种角色有什么共通点？”
“都在反抗。”李萱说，“慕容雪反抗的是时代的规则，梅反抗的是社会的偏见。但她们反抗的最终目的，都是想做自己。”
交流结束，陈冲拉着李萱的手：“丫头，你演得好。咱们中国演员，能在国际上站稳脚跟的没几个。你好好走，别回头。”
“谢谢陈老师。”
从电影宫出来，天色已晚。戛纳的夜，海风轻拂。李萱和戴言沿着海边散步，褪去礼服，换上简单的连衣裙。
“今天累坏了吧？”戴言问。
“累，但开心。”李萱看着海面上的星光，“戴老师，你说我们为什么演戏？”
“为了讲故事。”戴言说，“为了替那些发不出声音的人发声。”
“也是为了不忘记。”李萱轻声说，“不忘记历史，不忘记手艺，不忘记那些应该被记住的人和事。”
手机震动，是赵姐发来的消息：【萱姐，红毯照片在国内刷屏了！微博热搜第一，外媒评价也很好，说你是“戛纳红毯上的一股清流”。】
紧接着是林小雨：【苏绣大师打电话来，说看到你的照片哭了，说手艺没白费。】
还有米勒导演：【李，今天很成功。有几位制片人向我打听你，想合作。】
李萱一条条看完，抬起头，看着戛纳的夜景。
这条路，她走对了。
“想什么呢？”戴言问。
“想...”李萱笑了，“想明天早餐吃什么。听说戛纳的海鲜不错？”
戴言笑出声：“你啊...走吧，带你去吃。”
两人沿着海岸线走远。身后，电影宫的灯光依然璀璨。
戛纳的第一天，结束了。
但属于李萱的故事，还在继续。
而她知道，明天还有更多挑战，更多机会。
但今晚，她只想好好吃一顿海鲜大餐。
毕竟，演员也是人，也要吃饭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