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海虹桥机场的VIp通道外，粉丝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屋顶。李萱戴着墨镜口罩，被保镖和小杨护着艰难前行，手里还拖着一个塞满戛纳纪念品的行李箱——里面有一半是给工作室同事带的马卡龙和香水，她觉得自己不像明星，像代购。
“萱萱！戛纳辛苦了！”
“《丝路》一定要拿奖啊！”
“戴言老师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？”
最后一个问题让李萱脚下一顿。对啊，戴言怎么没一起回来？他临时说在巴黎还有个制片人会议要开，晚两天回国。但粉丝这么一问，倒显得他们故意错开航班似的...
“戴老师还有工作安排。”她匆匆回答，钻进保姆车。
车门关上，世界终于清静。李萱摘下墨镜，长舒一口气：“我的妈呀，这阵仗比戛纳红毯还吓人。”
赵姐坐在车里等她，递过来一杯冰美式：“辛苦了。但好消息是——你在戛纳的表现刷爆了国内社交网络，《Vogue》封面预售已经卖光了，工作室的邮箱被合作邀约塞爆了。”
李萱喝了口咖啡，苦得皱眉：“都有什么邀约？”
“最重磅的是这个。”赵姐递过平板，“央视和三大视频平台联合制作的演员竞技综艺《演技的诞生》，想邀请你当常驻导师。阵容很强，导师还有陈道明老师、巩俐老师，新生代就请了你一个。”
李萱差点被咖啡呛到：“我？当导师？和巩俐老师平起平坐？赵姐你醒醒，我才二十多岁！”
“但你有戛纳入围作品，有金鸡奖，有东京电影节影后，有百老汇经历。”赵姐冷静地列数，“而且节目组看中的就是你这种‘学院派+实践派’的复合背景。最重要的是，他们承诺不搞恶意剪辑，不制造矛盾，专注于表演艺术讨论。”
李萱心动了。如果真能做一个纯粹讨论表演的节目，倒是有意义...但她记得原着中提过这个综艺——第一季口碑很好，但第二季开始为了收视率搞黑幕，恶意剪辑制造导师冲突，还爆出选手内定的丑闻。
“第几季？”她问。
“第二季。第一季去年播的，反响很好。”
果然。李萱皱眉：“我记得第一季的导师是陈道明、章子怡、刘烨对吧？第二季换血了？”
“章子怡老师因为档期冲突退了，刘烨老师还在，新增了巩俐老师和你。”赵姐翻着资料，“节目组承诺这季要升级，聚焦‘演员的国际视野’。”
听起来很好，但李萱的“预知”警报在响。她需要更多信息。
“合同给我看看，特别是关于剪辑权和最终解释权的条款。”
赵姐递过早就准备好的文件。李萱仔细阅读，果然发现了几处陷阱——条款说“节目组保留最终剪辑权”，但没有明确规定什么情况下可以剪辑；还有一条“导师需配合节目宣传，包括但不限于制造话题”，措辞模糊，可操作空间很大。
“这些条款得改。”李萱指着那几处，“剪辑权我们可以让，但必须加一条：涉及导师专业点评的内容不得恶意剪辑歪曲原意。‘制造话题’这条要具体化，必须是正面、专业的话题。”
“节目组可能不同意...”
“那就加钱。”李萱说，“如果他们要我们让渡更多权利，那就提高片酬。用商业逻辑谈商业问题。”
赵姐笑了：“你现在真有点老板的样子了。”
“都是被逼的。”李萱叹气，“对了，戴老师知道这个邀约吗？”
“知道，他的团队也收到了邀请——节目组想请他当飞行导师，录两期。但他那边还没回复。”
李萱眼睛一亮。如果戴言也参加，那她心里就有底了。
回到家，李萱把戛纳的纪念品分门别类放好。刚准备瘫在沙发上，门铃响了。监控屏幕里，戴言站在门外，手里提着个纸袋。
李萱赶紧开门：“戴老师？您不是说后天回来吗？”
“会议提前结束了。”戴言走进来，很自然地把纸袋放餐桌上，“给你带了巴黎那家老面包店的牛角包，刚下飞机还热着。”
李萱感动得快哭了——在戛纳天天吃冷餐会，她最想念的就是热乎乎的面包！
“谢谢戴老师！您吃了吗？”
“在飞机上吃了。”戴言脱下外套，“《演技的诞生》那个节目，你怎么想？”
李萱啃着牛角包，含糊不清地说：“想去，但合同有问题。您呢？”
“我让团队去谈了，条件和你的差不多——剪辑权、话语权、专业底线。”戴言倒了杯水，“节目组制作人是我北电的同学，私下透露说，这季确实想好好做，但平台方给的压力很大，要收视率。”
“果然...”李萱擦擦嘴，“原着...不是，我听说这种竞技综艺最容易出问题，选手内定、导师互撕、恶意剪辑...”
戴言看了她一眼：“你‘听说’得挺多。”
李萱心里一虚，赶紧转移话题：“那我们还接吗？”
“接，但要加一道保险。”戴言说，“我打算推荐两个靠谱的选手进去——一个是中戏刚毕业的新人，基本功扎实但没背景；另一个是横店跑了十年龙套的老戏骨。如果节目组真想挖掘好演员，会收下他们。如果拒绝，就说明他们还是想要‘有故事’的选手，那我们就要更谨慎。”
“高明！”李萱竖起大拇指，“既做了人情，又测试了节目组的诚意。”
“还有，”戴言继续说，“我们可以在合同里加一条：如果节目出现恶意剪辑导致我们形象受损，我们有权单方面解约并要求赔偿。把违约成本拉高，他们就不敢乱来。”
两人边吃边聊，把合同细节和应对策略都捋了一遍。李萱发现，戴言处理这些事情的思路和她很像——既保护自己，又给合作方留有余地，用专业对抗潜规则。
最后戴言说：“其实我接这个节目还有个私心——想看看现在年轻演员的水平。咱们工作室以后要签新人，这是个观察窗口。”
李萱点头：“有道理。那咱们就接吧，互相有个照应。”
三天后，合同签好了。节目组基本同意了他们的修改意见，也收下了戴言推荐的两位选手。第一次录制在一周后，李萱提前拿到了选手资料和剧本片段。
录制当天，李萱特意穿了身干练的白色西装，妆容清淡。她提醒自己：你是来当导师的，不是来比美的，专业第一。
导师休息室里，她第一个见到的是巩俐。这位国际影后比银幕上更瘦，但气场强大。看到李萱，她主动伸出手：“小李是吧？我看过你的《她的山海》，不错。”
李萱赶紧双手握住：“巩俐老师好，我是您的粉丝。”
“别紧张。”巩俐笑了，“节目组跟我说了，你是这季最年轻的导师。挺好，给节目带点新血液。”
陈道明和刘烨也陆续到了。陈道明话不多，但很温和；刘烨则是活跃气氛担当，一进门就开玩笑：“哎哟，咱们这季导师阵容太强了，我都怕接不上话。”
第一次录制是选手初亮相和自选片段表演。李萱坐在导师席上，面前放着选手资料和评分表。灯光亮起，主持人开场，第一个选手上场了。
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，表演的是《霸王别姬》里菊仙的片段。看得出来很用力，但用力过猛，把悲剧演成了嘶吼。表演结束，几个导师面面相觑。
刘烨先开口：“姑娘，勇气可嘉，但...你理解菊仙这个人物吗？”
女孩紧张得结巴：“我、我觉得她是个痴情的女子...”
李萱拿起话筒：“菊仙痴情，但不只有痴情。她是青楼女子，见惯了人情冷暖，她的爱里有算计、有精明、也有绝望。你刚才的表演太单一了。”
她顿了顿：“我建议你可以去看看原版电影，注意巩俐老师处理眼神和微表情的方式——菊仙看程蝶衣的眼神，和看段小楼的眼神，是不一样的。”
后台，导演组通过耳麦提醒：“李萱老师，可以更严厉一点，制造冲突点。”
李萱皱眉，对着隐藏在桌上的麦克风低声说：“专业批评就够了，没必要刻意严厉。”
录制继续。有几个选手确实不错，但大部分都还停留在“表演情绪”而不是“成为角色”的阶段。李萱的点评一直很专业，既指出问题，也给出建议。
中场休息时，节目制片人来找她：“李老师，咱们节目需要一些...戏剧性。比如您和巩俐老师意见不同，或者和刘烨老师争论，这样才有看点。”
李萱摇头：“王导，如果是真正的专业争论，我可以配合。但为了冲突而冲突，我做不来。观众想看的是真实的表演讨论，不是编造的狗血剧情。”
制片人还想说什么，戴言走了过来——他今天作为飞行导师来录开场。听了情况后，他对制片人说：“老王，咱们当年在北电学的第一课是什么？‘戏比天大’。现在你是制作人了，反倒要把戏外的东西弄得比戏还大？”
制片人讪讪地走了。戴言对李萱说：“坚持得对。这种节目，一旦开了迎合流量的口子，就回不去了。”
下半场录制，李萱看到了戴言推荐的那个龙套演员——四十多岁的男人，叫老周，演了二十年配角。他选的片段是《活着》里福贵得知家珍死讯的那场戏。
没有嘶吼，没有大哭。老周坐在那儿，先是愣住，然后眼睛慢慢红了，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，却发不出声音。最后他抬起手，想摸什么，手停在半空中，又无力地垂下。
全场安静。李萱觉得鼻子发酸。
表演结束，陈道明第一个鼓掌：“好。这才是表演——所有的痛苦都收着，但观众能感受到。”
巩俐点头：“你演了多久了？”
老周憨厚地笑：“二十年，都在横店。”
李萱拿起话筒：“我想问一下，你刚才手停在半空中那个动作，是怎么设计的？”
“我没设计。”老周说，“我就是想，福贵这时候可能想摸摸家珍的脸，但摸不到了...手自己就停那儿了。”
李萱眼眶一热。这就是她一直在说的“成为角色”——不是演，是活。
录制结束，李萱在后台找到老周，递上自己的名片：“周老师，这是我的工作室。如果您有兴趣，我们可以聊聊合作。”
老周愣住了：“我...我就是个跑龙套的...”
“您不是龙套，是好演员。”李萱认真地说，“我们工作室正在筹备一个项目，讲横店群演的故事，我觉得您很适合。”
离开录制棚时，戴言在门口等她：“收了个好演员？”
“嗯。”李萱心情很好，“对了，今天节目组让我制造冲突，我拒绝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戴言和她并肩往外走，“老王后来找我诉苦，说你们这些演员太较真，节目不好做。我说，如果连演员都不较真了，那表演这门艺术就死了。”
李萱笑了：“您这话说得，我都想鼓掌了。”
“别鼓掌，后面还有硬仗。”戴言压低声音，“我听老王说，平台方塞了个选手进来，是某个大佬的亲戚，唱跳爱豆出身，想转型演员。但演技...很灾难。节目组可能得保她进决赛。”
李萱心里一沉。果然，该来的还是来了。
“我们能做什么？”
“在专业范围内，能做多少做多少。”戴言说，“至少保证她不能靠黑幕拿冠军。剩下的，看节目组的底线在哪里。”
坐上车，李萱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。这个圈子就是这样，永远在理想和现实之间拉扯。
手机震动，是工作室群里发来的消息：《筑梦》的初剪版出来了，郑导让她明天去看片。
李萱回复“好”，然后给戴言发了条消息：“戴老师，明天《筑梦》看片，您有空一起来吗？郑导说想听听您的意见。”
几分钟后，回复来了：“好，时间地点发我。”
李萱放下手机，靠在椅背上。忙碌的一天结束了，但明天还有新的挑战。
不过这次，她不害怕了。因为她知道，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，只要守住专业的底线，就总有路可走。
而路的前方，还有人在等她并肩同行。
这就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