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顿的嘴角微微上扬,
“孟小姐,”
他缓缓开口,“很高兴见到你,秦总对你赞不绝口。他说,你是他见过最有才华和……最特别的助理。”
孟絮絮紧张的流出冷汗,努力在大脑中找寻对话的答案。
“霍先生过奖了。”孟絮絮强迫自己抬起头,迎上霍顿的目光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,“秦老板看得起我给我高薪待遇,我只是做了我分内的工作。”
“是吗?”霍顿轻笑一声,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与掌控的意味。他向前走了一步,这个动作的压迫感却让孟絮絮想后退。
霍顿饶有兴趣生出想逗弄她的冲动,但转向秦川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秦川,你的这位助理,确实很不错。好好‘用’。”
那个“用”字,他说得意味深长。
秦川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,但很快恢复如常:“霍先生说的是。絮絮,你早点回去休息吧,明天还要赶飞机。”
这是在给她台阶下。
孟絮絮如蒙大赦,胡乱地点了点头,几乎是逃也似地快步走向电梯。
直到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刻,她依然能感觉到,背后那道玩味的炙热的、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,如影随形,似乎晚走一秒钟就会被他拆分入腹。
南港的空气,一如既往的潮湿、黏腻,带着海风咸腥的气息和城市独有的、混杂着尾气与尘埃的味道。
飞机降落在金德机场时,正是黄昏。
残阳如血,将天边的云霞染成一片瑰丽而凄艳的绯红,像一场盛大祭祀的开场。
孟絮絮预订的位于堪多利亚港旁的五星级酒店。从二十八楼的落地窗望出去,整个港湾的璀璨夜景尽收眼底。远处,陆银大厦的锋利棱角刺破夜空,身旁的会展中心如同一只展翅欲飞的海鸟。
她将要去见证哥哥的婚礼。
梁少淮和夏婼的婚礼。
傍晚的晚霞光辉洒向孟絮絮有些苍白的小脸。
自己为什么要回来。是为了看他穿着笔挺的礼服,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,对她说“我愿意”吗?
还是为了亲眼确认,他是否真的已经彻底沦陷,然后背弃曾经对自己的承诺和甜言蜜语的爱语?
或许,她只是想在一切彻底失控之前,再看他一眼。
看一眼那个曾经在无数个深夜里,用单薄的脊背为她扛起一片天的少年。
门铃声突兀地响起,打破了一室的寂静。
孟絮絮皱了皱眉,这个时间,会是谁?她从猫眼里向外望去,瞳孔骤然收缩。
门外站着的,是夏婼。
她穿着一件香槟色的丝质吊带长裙,外面随意地搭着一件同色系的针织开衫。长发微卷,妆容精致,红唇饱满,眼波流转间,皆是春风得意的风情。她就像一朵在名利场里被精心浇灌、盛放到极致的玫瑰,美艳,却带着刺。
孟絮絮的心沉了下去。她知道,夏婼绝不是来和她叙旧的。
孟絮絮打开门,微笑但眼中冷冷地看着夏婼。
她不是圣母,实在对这个夺爱之敌恨得深刻。
夏婼却像是没看见她脸上的疏离,自来熟地侧身挤了进来。
高跟鞋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、有节奏的闷响,她环顾了一圈这间豪华套房,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:
“啧,预定了孟菲斯七星级酒店却不住,不过你也挺会享受的。看来你在美国,把秦川伺候得很好,他给你年薪1000万,你现在也算是鸡变凤凰了。”
“你来干什么?”孟絮絮关上门,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。
夏婼转过身,走到她面前,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挑衅的刺眼的恶劣。
“来看看你啊,我亲爱的‘妹妹’。顺便,送个东西给你。”
她从随身携带的爱马仕手袋里,拿出一个丝绒首饰盒,不由分说地塞进孟絮絮手里。
孟絮絮低头看了一眼,没有打开。
“明天,你来当我的伴娘吧。”夏婼轻飘飘地抛出一句话,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。
孟絮絮猛地抬起头,难以置信地看着她:让她当伴娘?这是何等的羞辱!要她亲手将梁少淮送到夏婼的身边,以失败者的身份站在离他们最近的地方,去见证他们的“幸福”吗?
“你疯了?”孟絮絮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。
“我没疯。”夏婼笑得更加得意,她伸手,用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,轻轻划过孟絮絮的脸颊,那冰凉的触感让孟絮絮一阵战栗。“我想让你看清楚,看清楚你和我之间的差距。看清楚,最后的赢家,是我。”
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炫耀和残忍,“我想让你亲眼看着,少淮他……是怎么牵着我的手,怎么亲吻我,怎么承诺爱我一生一世的。我想让你明白,你,孟絮絮,不过是他生命里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。而我,才是他的终点。”
孟絮絮一把挥开她的手,后退一步,与她拉开距离。“我不会去的。”
“你会的,我改了计划,就你一个伴娘。你不来,我们就等你。想想看,明天会有多少名流汇聚一堂。你忍心看你哥哥为难吗?别给脸不要脸,孟絮絮。因为你还爱他,不是吗?”夏婼笃定地看着她,笑容里带着一丝诡异的了然。你舍不得错过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,哪怕是以最不堪的身份;你想看看他,哪怕只是最后一眼。”
夏婼就这样直接而狠毒地捅着孟絮絮最柔软的心防。
是啊,她舍不得。
哪怕明知是刀山火海,是万丈深渊,她还是想去。这种自虐般的冲动,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。
就在这时,夏婼的手机响了起来。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,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甜腻而温柔,与刚才那个咄咄逼人的女人判若两人。
她按下了免提键。
“喂,少淮?”
梁少淮那熟悉而低沉性感的声音,通过电波传来,像一根烧红的铁钎,烫得孟絮絮的心猛地一缩。
“你在哪儿?我到酒店楼下了。”
“我在絮絮这里啊。”夏婼的语气里带着撒娇的意味,她瞥了一眼脸色煞白的孟絮絮,眼底的得意更浓了,“我来邀请她,当我们的伴娘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。
孟絮絮甚至能想象出梁少淮此刻紧蹙的眉头。
“你别胡闹。”他的声音沉了下来。
“我没有胡闹嘛。”夏婼的声音愈发娇嗲,“我是真心实意地想让妹妹来见证我们的幸福,你说是不是,少淮哥哥?”
那声“少淮哥哥”叫得百转千回,充满了情欲的暗示。
电话那头,梁少淮似乎无奈地叹了口气:“你等我,我来接你。”
“好呀。”夏婼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,然后像是在炫耀一样,对孟絮絮扬了扬手机:“看到了吗?他有多紧张我,只要我一句话,不管他在哪里,都会立刻飞奔到我身边。”
她走到沙发边坐下,翘起二郎腿,姿态优雅地从手袋里拿出一支口红补妆。“孟絮絮,你知道吗?我最喜欢看你这副想爱又不能爱,想抢又抢不走的样子了。真是可怜。”
她对着小镜子仔细描摹着唇线,漫不经心地说道,“你知道少淮有多爱我吗?他会为了我做任何事情:他会跪下来亲吻我的脚尖,会在我的生理期用手给我暖肚子一整晚都不睡,会记得我所有喜欢和不喜欢的东西。在他的世界里,只有我。”
“而你呢?你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沉重且甩不掉的包袱,一个提醒他过去有多么不堪的累赘。”
孟絮絮看着夏婼那张因得意而显得更加美艳的脸庞,深刻领悟到“不要脸”的哲学。
不是因为她不够聪明,不够漂亮,而是因为夏婼,根本就没有任何底线和廉耻。
没过多久,门铃再次响起。
夏婼立刻站起身,像一只雀跃的蝴蝶,扑过去打开了门。
门口站着的,是梁少淮。
他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厚羊毛大衣,头发长了些,向后梳去,露出了饱满好看的额头和那双依旧深邃得看不见底的眼睛。
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夏婼身上,那欣喜的爱意不是假的。当他看到站在夏婼身后的孟絮絮时,目光停顿了一下,抿住嘴唇,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,但很快就被他掩饰了过去。
“絮絮,辛苦了,早点休息。婼婼,走吧。”他冷冷地说。
夏婼却不肯走。她伸出双臂像藤蔓一样缠上梁少淮的脖子,又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的嘴唇。
这是一个充满占有和炫耀意味的吻。
就在孟絮絮的面前。
梁少淮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,但他没有推开她,甚至还抬起手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,回应着她的吻。
孟絮絮站在那里,像一个被施了定身咒的木偶,被迫观看这场活色生香的表演。她死死地盯着他们交缠在一起的身影,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被一只无形的手一点一点地捏碎、揉烂、碾成粉末。
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,又仿佛只有一瞬间。
夏婼终于心满意足地松开了他,嘴唇因亲吻而变得更加红肿,眼神迷离,带着一丝情动的潮红,她依偎在梁少淮的怀里,转过头来,向孟絮絮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。
“絮絮,明天,一定要来哦,我会让婚礼助理来接你的,早上六点就过来哦,都拜托你了,絮絮妹妹~~”
说完,她挽着梁少淮的手臂,亲昵地靠在他肩上,转身离去。
梁少淮沉默没有再看孟絮絮一眼。
门被轻轻带上,将那对即将结合的新人之间的甜言蜜语隔绝在门外。
孟絮絮站在空荡荡的豪华套房里,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他们接吻间口齿的粘腻声。
她缓缓地低下头,看着手里那个冰冷的丝绒首饰盒。
颤抖的打开了它。
里面躺着的,是一条精致的钻石项链。吊坠是一个小小的、镂空的“S”。
是夏婼(xia)的“S”,还是少淮(Shao)的“S”?
孟絮絮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