另一个世界,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香水、雪茄和酒精混合的气味。水晶吊灯投下迷离的光晕,将每个人的表情都模糊成一片。
夏婼坐在大厅中央的卡座里,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:她穿着一件深V黑色亮片长裙,裙摆开衩至大腿根部。她翘起二郎腿,露出一段白皙的肌肤;她化着浓妆,红唇如血,眼波流转,风情万种。
看到梁少淮,她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,朝他招了招手:“少淮哥,你来啦。”
“少淮哥,你来啦。”她的声音甜得发腻。
梁少淮面无表情地走过去,在她身边坐下。
“等很久了?”他问,语气平淡,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“不久。”夏婼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,有意无意地将丰满的胸脯贴在他的胳膊上,“为了等你,多久都值得。”
她说着,端起一杯红酒,递到他唇边。
“尝尝,82年的拉菲,配得上你今天的身份。”
梁少淮没有接,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。
“我不渴。”
夏婼的脸色微微一僵,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。
“少淮哥,你还是这么不解风情。”她娇嗔着自己抿了一口酒,然后突然凑近他,将口中温热的酒液渡入他的唇中。
一股带着她口中香气的浓郁酒味瞬间在梁少淮的口腔里炸开。
他的身体猛地一僵,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她。
但最终,他还是忍住了。
他缓缓地将那口酒咽了下去。
夏婼满意地舔了舔红唇,眼中充满了挑逗和占有欲。
“好喝吗?”她问,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。
梁少淮没有回答,只是抽出几张纸巾擦了擦嘴唇,仿佛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。
夏婼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。
“梁少淮,你什么意思?”她的声音变得冰冷。
“没什么意思。”梁少淮将纸巾扔进垃圾桶,语气依旧平淡,“只是不习惯在这么多人面前做这种事。”
他顿了顿,抬眼看向她,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的戏谑。
“你不是说有正事要谈吗?怎么,你的正事就是这个?”
夏婼被他这突如其来带着一丝痞气的反问弄得一愣,她以为他会愤怒、会屈辱、会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一样发出无能的咆哮。
却没想到,他竟然如此平静。
甚至还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掌控感。
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。
她冷笑一声,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,扔在他面前。
“这是慕家在南城所有的灰色产业,包括码头的糖丸生意以及城西那几家见不得光的赌场。”
梁少淮拿起文件翻了翻。
“所以呢?”他问,语气依旧波澜不惊。
“从今天起,这些也都交给你打理,你现在可是糖丸大王呢。”夏婼靠在沙发上,点燃一根女士香烟,姿态慵懒而高傲,“你将成为慕家在南城的地下皇帝。”
梁少淮合上文件,看着她,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。
“条件呢?”
夏婼吐出一口烟圈,烟雾缭绕中,她的眼神变得迷离而危险:“条件就是,你要做我最听话的狗。”
她说着,伸出穿着高跟鞋的脚,用鞋尖轻轻地挑起他的下巴。
“我要你忘了孟絮絮,我要你心里眼里都只有我一个人,我要你像条狗一样对我摇尾乞怜。”
她的声音充满了病态的疯狂占有欲。
梁少淮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。
他一把攥住她的脚踝,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。
“夏婼,你别忘了,狗急了是会咬人的。”他的声音低沉沙哑,像地狱的警告。
夏婼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,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浓烈且毫不掩饰的杀意。
她怕了。
但她更兴奋了。
她喜欢这种感觉。
这种在悬崖边上跳舞的感觉。
“是吗?”她强忍着脚踝的剧痛,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更加疯狂的笑容,“那我倒要看看,你这条狗到底有多大的胆子。”
她说着,另一只手从包里拿出了手机,点开了一段视频。
视频里,孟絮絮正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,她的身后不远处跟着几个流里流气的混混。
“梁少淮,你猜如果我现在给他们打个电话会发生什么?”夏婼的声音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,冰冷而恶毒。
梁少淮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他死死地盯着视频里的那几个混混。
他认得他们。
那是南城最臭名昭着的一群人渣。
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。
他缓缓地松开了夏婼的脚踝。
他知道,他输了。
他再次输给了这个疯子。
“好。”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。
“好什么?”夏婼得意地收回手机,用脚尖在他的脸上轻轻拍了拍,“说清楚点。”
梁少淮闭上眼睛,深吸一口气,再睁开时,眼底只剩下一片死寂。
“我答应你。”他的声音沙哑得像一堆被风吹散的沙子,“我做你的狗。”
夏婼终于满意地笑了。
她收起脚,俯下身,在他的唇上印下了一个冰冷而带有胜利者姿态的吻。
“这才乖嘛。”她轻笑着,声音里充满了得意与满足。
梁少淮没有回应。
他只是静静地坐着,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。
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
他要杀了她。
他一定要亲手杀了这个疯子。
梁少淮回到家时,已经是深夜。
他一身酒气,脚步虚浮。
客厅里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。
孟絮絮坐在沙发上,抱着膝盖静静地等着他。
她没有睡。
看到他回来,她缓缓地站起身,走到他面前。
“你回来了。”她的声音很轻很淡,像一片羽毛落在他心上,却激起一阵尖锐的刺痛。
梁少淮不敢看她。
他害怕在她的眼睛里看到失望和鄙夷。
“嗯。”他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,便想绕过她回自己的房间。
“梁少淮。”孟絮絮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。
她的手很凉。
梁少淮的身体猛地一僵。
“你不是说你不会娶她吗?”孟絮絮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他,她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亮得惊人,像两颗淬了冰的星子。
梁少淮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。
他想解释。
他想告诉她,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局,一个为了保护她而不得不设下的局。
但,他不能。
他只能用最残忍的方式将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推开。
“此一时,彼一时。”他别过脸去,声音冷得像一块冰,“人总是会变的。”
孟絮絮的手微微一颤。
“变?”她冷笑一声,声音里充满了嘲讽与失望,“变得连自己说过的话都可以不认了吗?变得可以为了权势去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了吗?”
她的话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,狠狠地扎进梁少淮的心里。
“那你呢?”她逼近一步,眼神像两把尖锐的锥子,要将他彻底看穿,“你当初又是怎么跟我说的?你说你会一直保护我,你说你永远不会让我受委屈。
“可现在呢?”她指着自己的心口,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,“你就是这样保护我的吗?你就是这样不让我受委屈的吗?”
“梁少淮,你就是个懦夫,是个骗子!”
她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喊出了这句话。
她的眼眶瞬间红了。
有那么一瞬间,梁少淮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,想要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,告诉她一切。
但,他不能。
他知道,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,一定有夏婼的眼睛在盯着他们。
他只能继续扮演那个冷酷无情、背信弃义的混蛋。
“是。”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,“我就是个懦夫、个骗子,你现在满意了吗?”
他的话像一盆最冷的冰水,将孟絮絮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也彻底浇灭。
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,身体因为绝望而微微颤抖。
她怎么也想不到,他竟然会承认。
承认得如此干脆、理直气壮。
“滚。”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。
“什么?”
“我叫你滚出去!”孟絮絮指着门,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与悲伤而变得尖锐嘶哑,“我再也不想看到你!”
梁少淮看着她,看着她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、泪流满面的脸。
他的心痛得像要裂开一样。
他缓缓地转过身,一步一步地朝门口走去。
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。
就在他即将走出客厅时,他突然停住了脚步。
他没有回头。
他只是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说了一句:
“絮絮,对不起。”
说完,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门在他身后重重地合上,
也合上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过去。
孟絮絮终于支撑不住,缓缓地瘫倒在地上,放声大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