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岚知道这件事终究是瞒不住的,她必须直面这个残酷的现实,无论内心多么痛苦煎熬,她都得承受这份沉重的后果。
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,张岚用低沉而颤抖的声音,夹杂着无尽的懊悔与难以言说的委屈,将今天下午在码头上演的那场闹剧,事无巨细地向秦川和盘托出。
从她如何误会丈夫出轨,到如何失去理智冲进办公室,再到她如何失控地给了那个无辜女孩一记响亮的耳光,最后又是如何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对方——她叙述得异常平静,平静得仿佛在讲述一个陌生人的故事。
但秦川分明看见,她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和那双空洞得如同死水般的眼睛,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她内心早已崩溃的堤坝,以及那汹涌澎湃的痛苦与屈辱。
秦川听着妻子的讲述,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背,让他的大脑陷入一片混沌。他既震惊于妻子竟会如此鲁莽冲动,跑到码头当着众人的面做出这般有失体面的事情;但更多的,是一种铺天盖地而来的心虚与愧疚,像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。他比谁都清楚,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正是他自己——源于他那该死的、无法克制的欲望,源于他为脱身而编造的那个愚蠢至极的谎言。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谎言,就像一颗滚动的雪球,在谎言的雪坡上越滚越大,最终演变成这场令人难堪的、近乎暴力的闹剧。他不仅将一个无辜的女孩拖入这潭浑水,更将自己的妻子推向了歇斯底里的疯狂边缘。
你......你怎么能这么冲动?!良久,秦川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苍白无力的话。这句话里虽然带着几分责备,但更多的,是一种因心虚而产生的、底气不足的虚弱。他不敢直视妻子的眼睛,生怕在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丑陋的倒影。此刻的沉默像一把锋利的刀,将两人之间最后的遮羞布也无情地割裂开来。
我冲动?张岚的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,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指控。她的笑声突然在客厅里炸开,那声音尖锐得像是玻璃碎裂,裹挟着无尽的凄凉与失望。泪水在她笑得发红的眼眶里打转,最终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滚落。秦川,她的声音颤抖着。
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自己,到底是谁,把我逼到今天这一步的?!
她的质问声音很小。孩子正在卧室安睡,这个念头让张岚硬生生压低了声音,可那压抑的愤怒却表达的很清楚。秦川的脸色难看至极,羞愧让他的目光无处安放。妻子这些年的忍耐和牺牲在此刻审判他的自私和懦弱,让他无地自容。
秦川终于深吸一口气,站起身时膝盖发出轻微的响声。他走向酒柜的动作有些踉跄,取出一瓶威士忌时手指微微发抖。琥珀色的液体在玻璃杯里晃动,他仰头一饮而尽。
那件事...是我不对。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,背对着妻子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佝偻。是我撒了谎。那个女孩...她跟你想的,不是一回事。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,他终究没有说出夏婼的名字。那个秘密像毒蛇般盘踞在他心头,现在揭开只会让局面更加不可收拾。
她的声音突然拔高,你觉得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?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喊出来的,随即又被她强行压成颤抖的低语,生怕惊醒熟睡的孩子。
秦川当然知道,这件事,不可能就这么算了。他太了解那个叫梁少淮的男人了。从他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,他就从他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里,看到了一种亡命之徒才有的、不管不顾的狠劲。今天,张岚当众羞辱了他最在乎的妹妹,以那个男人的性格,绝对不会善罢甘休。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,后面,不知道会惹出多大的麻烦秦川明白,梁少淮对尊严与亲情的守护近乎偏执。为护至亲,他向来不计代价。此刻张岚羞辱秦瑶的行径,必如烈火灼烧梁少淮的心,唯有彻底宣泄或讨回公道,方能平息。
秦川考虑了各种可能的后果。梁少淮可能会采取极端的方式来找回面子,比如直接找张岚对峙,甚至可能动用一些不合法的方式。但这样做的结果,很可能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和难以收拾。
更糟的是,码头向来人多口杂。今日这场闹剧,不出明日便会沸沸扬扬传遍整个港区。他秦川的老婆,因疑心丈夫不忠,竟冲进办公室与初来乍到的小女孩为难还打了人家。如此不堪的绯闻一旦散播,无论对他个人清誉,还是公司形象,都将是毁灭性的打击。
他烦躁地,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。酒精,让他的大脑,稍微冷静了一些。他知道,现在,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。
当务之急,是必须想办法,把这件事,压下去。而要压下这件事,唯一的办法,就是去取得那对兄妹的原谅。
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,就像他此刻复杂的心绪,但酒精带来的短暂清醒让他看清了方向:明天一早,无论如何都要去见那对兄妹,哪怕要放下所有的骄傲与尊严。
“我们……得去跟她道歉。”
秦川转过身,看着张岚,痛苦纠结地说道。
客厅里,再次陷入了漫长的、令人窒息的沉默。夫妻二人,隔着几步的距离,对峙着,像两只在斗争中都受了伤的困兽,相互舔舐着伤口,却又无法靠近彼此。最终,还是秦川,先妥协了。
“这样吧,”他叹了口气,语气放软了一些,“明天,我先过去一趟,探探他们的口风。你……准备一些贵重的东西,算是赔礼。等我把事情都安排好了,你再出面,说几句软话,把这件事,给了了。行吗?”
这已是秦川能做的最大让步。他深知,以张岚的傲骨,要她卑躬屈膝求人,无异于诛心。唯此方式,方能护她尊严。张岚无言,缓缓跌坐沙发,将脸庞深埋膝间。双肩剧烈颤抖,压抑已久的委屈终难自抑,呜咽声自喉间迸发而出。
秦川见状,心中五味杂陈,缓缓走到张岚身边坐下,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。“岚岚,别这样,事情总会解决的。”张岚抬起满是泪痕的脸,眼神中满是绝望与不甘。
“秦川,我真的好后悔,为什么我会那么冲动。”秦川将她搂入怀中,轻声安慰:“不怪你,是我没处理好。”
一夜无眠,秦川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,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梁少淮兄妹的身影。他不知道今天的见面会是怎样的结果,心中充满了焦虑和不安。
第二天清晨,天还未亮,秦川就早早地起了床。他洗漱完毕后,简单地吃了点早餐,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,依然是温润风度翩翩,却多了愁绪抹不去。
张岚看着秦川出门的背影,心中充满了担忧和不安。
她只能默默地祈祷秦川一切顺利。她更是怕万一不顺利将怎样处理这件事呢……
与此同时,梁少淮正坐在办公室里,他的眼神冰冷,毫无表情。桌上放着一份辞职信,那是自己要带着妹妹离开,侮辱人的工作他不能再让妹妹受伤。梁少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因为他心中早已另有打算。
秦川来到公司,刚踏入大门,就感觉到一股压抑的气氛扑面而来。公司里的员工们都显得异常安静,没有人敢大声喧哗。秦川不禁皱起了眉头。看到梁少淮他才明白了。
秦川快速走近弯腰鞠躬,深吸一口气,“少淮,昨天我妻子的事是她冲动了,我代她向你和令妹道歉。”说着,他微微弯腰。
梁少淮冷笑一声,“道歉?你觉得一句道歉就能了事?我妹妹被当众羞辱,这笔账怎么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