蚀星魔帅溃败远遁,那令人窒息的庞大威压与混乱能量潮汐渐渐平息。万剑古域这片饱经摧残的金属大地,仿佛终于得以喘息,只剩下能量湮灭后的余烬,如同暗红色的萤火,在破碎的兵刃与凝固的金属熔浆间明灭不定。
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浓烈的金铁腥气,混杂着能量过载后的臭氧味道,以及一丝若有若无、源自“虚无”溃散后的冰冷死寂。风穿过峡谷,拂过那些断裂的巨剑、扭曲的枪戟,发出呜咽般的低鸣,仿佛阵亡于此的无数兵器之魂,在诉说着不甘与悲凉。
林夜缓缓收回望向虚空的目光,周身那流转的混沌光晕逐渐内敛,最终归于平静。接连激战,尤其是最后强行引动三碑共鸣,施展混沌归墟掌,对他亦是巨大的消耗。他感到一阵深沉的疲惫感自神魂深处泛起,经脉中奔腾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,留下些许空乏之感。但他身形依旧挺拔,如同历经风霜而不倒的古松,目光扫过战场,确认再无隐匿的威胁。
他的视线首先落在不远处的洛璃身上。她静立于一柄斜插地面的巨剑残骸之巅,冰蓝长裙在弥漫着金属尘埃的微风中轻轻拂动。她闭合着双眼,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浅淡的阴影,正默默运转功法,平复着体内激荡的极寒之力。北冥玄冰碑的蓝光在她周身若隐若现,与空气中残存的锐金之气形成微妙的对抗与交融。似乎感应到林夜的目光,她眼帘微颤,睁开一线,冰蓝色的眸子与他短暂交汇,无需言语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随即,她再次阖眼,专注于调息。
另一边,凤清瑶的情况则略显狼狈。凤凰真火虽能克制邪祟,但面对数量庞大且属性诡异的“虚无”魔兵,她与麾下战士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。华丽的凤袍沾染了灰烬与些许暗红的血迹,几处破损,发丝也有些凌乱。她正指挥着幸存的神朝战士收殓同伴遗体,清点损失。火光映照下,她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哀恸,但那挺直的脊梁与依旧锐利的眼神,彰显着她身为神朝公主的坚韧与责任。察觉到林夜的注视,她微微侧首,对上他的目光,嘴唇动了动,似乎想说什么,最终只是化作一个略显沉重、却带着感激的颔首。
雷昊最为直接,他一屁股坐在一块烧得半熔的金属疙瘩上,将那根陪伴他征战多年的金属棍横于膝前,大口喘着粗气。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与干涸的血迹,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虽已在他强横的体魄下开始收缩愈合,依旧触目惊心。他咧了咧嘴,想说什么豪言壮语,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混杂着痛楚与畅快的粗重喘息,朝着林夜挥了挥拳头,表示自己还行。
墨渊与玉傀灵已从星舰中走出,正在仔细检查战舰受损情况,并收集散落的能量残骸与数据,试图分析“虚无”军团更多的信息。玉傀灵那玉石眼眸中光芒闪烁,对这片充满奇异金属法则的环境充满了探究欲。
而林夜,最终将目光定格在怀中之人身上。
星瞳倚靠着他,身体轻若无物,冰冷透过衣衫传来。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,原本就空洞的双眼此刻更是失去了所有神采,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虚弱。强行透支命运本源,接连跨越虚空传递关键预警,对她的神魂造成了极大的负担。她的呼吸微弱而急促,细密的冷汗浸湿了额前的发丝,娇躯时不时地轻微颤抖,仿佛随时会散去最后一丝生机。
林夜心中揪紧,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,让她能更舒适地靠着自己。他一手轻贴在她背心,精纯温和的混沌元气如同涓涓细流,持续不断地渡入她近乎枯竭的经脉与识海,小心翼翼地滋养着那受损严重的神魂与命运之线。另一手则轻轻拂开她额前被汗水粘住的发丝,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。
他能感觉到,她体内那点由星辰泪重塑的星芒本源,此刻也黯淡无光,如同风中残烛。若非这道本源吊住性命,她恐怕早已……林夜不敢深想,只是更加专注地输送着元气,心中对“虚无”的杀意,又深了一分。
“没……没事的……” 星瞳似乎感应到他心中翻腾的情绪,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艰难地说道,冰凉的手指微微动了动,似乎想抓住他的衣角,却终究无力,“只是……有点累……睡一会……就好……”
她的声音越来越低,最终化作均匀却微弱的呼吸声,竟是真的在他怀中沉沉睡去。只是那紧蹙的眉头,显示即便在睡梦中,她亦不得安宁,或许仍在与那些混乱恐怖的命运碎片抗争。
林夜沉默地抱着她,如同一尊守护的石像,站在一片破败的金属荒原之上。残阳的余晖(或许是某种能量折射的幻象)透过弥漫的尘埃,为他镀上了一层暗金色的轮廓,与他怀中少女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。
墨渊走了过来,看着沉睡的星瞳,低声道:“星瞳姑娘神魂损耗过度,需寻一处绝对安全静谧之地长期静养,辅以滋养神魂的顶级天材地宝,否则……恐留下难以弥补的道伤。”
林夜点了点头,目光沉凝。他知道,接下来的行程,必须更加谨慎。星瞳的状态,已不容许再经历如此激烈的波折。而最后一座,也是最关键的中英戍土碑,必须尽快找到。集齐四碑,或许才能拥有彻底净化“虚无”,守护一切的力量。
他抬起头,望向万剑古域那布满剑痕的、暗金色的天空,目光仿佛穿透了位面壁垒,投向了那未知的、藏匿着最后希望的远方。
夜色,悄然笼罩了这片死寂的峡谷,只有残余的能量偶尔闪烁,如同大劫过后,零星未熄的烽火。
而在沉睡的星瞳那平静的睡颜之下,无人窥见的命运长河深处,一点微弱的、带着泥土芬芳的厚重光芒,正于无尽的混乱与黑暗中,顽强地闪烁着,若隐若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