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另外,”我继续吩咐道,“立刻去城里最好的医馆‘回春堂’,请他们的坐堂圣手张大夫,跟你走一趟大石村。”
“再备上五百两银票和一些上好的补品,一同带去。”
“大石村?”杜鹃一愣。
“易泊的家,在那里。”
我看着易泊那双因激动而瞬间泛红的眼睛,语气不容置疑,“从今天起,他祖母的颐养,他弟弟的汤药,都由我流云苑一力承担。”
“告诉张大夫,诊金药费,不论多少,都记在我的账上,务必用最好的药,将人治好。”
我的话,像一道道暖流,狠狠地冲刷着易泊那颗因长久贫困而冰冷的心。
他再也控制不住,眼眶一热,两行清泪便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。
“小姐……”他哽咽着,又要往下跪。
“站直了。”
我皱眉,上前一步,扶住了他清瘦的肩膀。
“我苏玥的人,膝下只有黄金,没有软骨。我不喜欢看人下跪,尤其是我自己人。”
我看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,清晰地说道:“易泊,收起你的眼泪。我要的,不是一个只会感恩戴德的奴才,而是一个能为我披荆斩棘,掌管天下财富的,大总管。”
“你的才华,值得这一切。”
这番话,比任何安抚都更有力量。
易泊猛地抬起头,用袖子胡乱地擦去脸上的泪痕。
他眼中的感动与脆弱褪去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前所未有的,名为“士为知己者死”的坚定光芒。
“是!小姐!字易泊明白了!”
他对着我,深深地鞠了一躬,那瘦弱的脊梁,挺得笔直。
我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孺子可教。
就在这时,一道身影从不远处走了过来。
正是闻声而来的柳泽。
祈恒依旧气息沉稳如山,他只是静静地站在我身后,那双锐利的眼眸,却像鹰隼一般,不动声色地将易泊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。
那目光里,没有敌意,只有纯粹的、属于守护者的审视与评估。
柳泽则是一袭素白长衫,怀抱古琴,清冷如月。
他看着易泊,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,闪过一丝了然。
大概是,从这个同样出身微末的少年身上,看到了几分自己过去的影子。
“这位,便是易泊。”
我为他们介绍道,“从今日起,他便是我流云苑的人。负责……管钱。”
“祈恒,我的正夫。”
易泊连忙对着祈恒行礼,态度恭敬:“见过……姑爷。”
祈恒微微颔首,目光却未离开易泊,沉声道:“身形单薄,气息虚浮,但眼神有光,心性坚定。是可造之材,只是需好生调养,否则恐难承重压。”
他言语直接,却是出于武人对同伴身体状况的本能评估。
“柳泽,我的侧夫。”
易泊又转向柳泽,再次行礼:“见过柳公子。”
“不必多礼。”
柳泽的声音清冷如玉,他上下打量了易泊一番,特别是注意到了他袖口磨损的痕迹和指尖的薄茧,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。
“观你风骨,不似池中之物。苏玥的眼光,向来不会错。以后,便是一家人了。”
他这番话,既是认可,又带着几分过来人的感慨,瞬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。
一句一家人,让易泊那颗一直悬着的心,终于落回了实处。
安顿好了易泊的家事。
又让他与祈恒、柳泽见过面,我便将他领进了我的书房。
我从书架最深处的暗格里,取出了一摞厚厚的,落了灰的账本,重重地放在了他面前的桌上。
“这是我私库的账目。”
我看着他,开门见山地说道,“从我成年礼至今,三年来的所有流水,都在这里。”
“之前的账房,做得一塌糊涂。很多账目,连我自己都看不明白了。”
我指着那堆积如山的账本,对他下达了第一个,也是最重要的任务。
“我给你三天时间。”
“把这些乱账,给我一笔一笔地,重新算清楚。我要知道,这三年来,我到底花了多少钱,又剩下多少钱。每一笔钱的去向,我都要看得明明白白。”
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考验。
一个乱了三年的私库账目,其复杂程度,比那米行的流水账,何止难了十倍。
更重要的是,我将自己的私库账本,毫无保留地交给了他。
这代表的,是全然的,不设防的信任。
易泊看着那摞账本,那双总是闪烁着理智光芒的眼睛里,第一次燃起了滔天的战意。
他没有半分畏难,反而像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军,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兴奋与自信。
“小姐放心。”
他对着我,郑重地行了一礼,声音不大,却掷地有声。
“无需三日。”
“今晚子时之前,易泊定会为您呈上一本,清晰明了的新账。”
我笑了。
很好。
我果然没有看错人。
接下来的半天,易泊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