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多谢妹妹关心,姐姐已经好多了。”
“倒是妹妹你,带的这两位……怕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吧?”
她的目光落在柳泽身上,嘴角的讥诮几乎要溢出来。
“这位柳泽公子,在象姑馆里,怕是见惯了恩客,只是不知,这贵女间的雅集,他可还习惯?”
这话,刻薄至极。
是在提醒所有人,柳泽的出身,是何等的不堪。
园中的贵女们,闻言皆发出一阵压抑的低笑,看向柳泽的眼神,也愈发轻蔑。
我能感觉到,柳泽抱着古琴的手,微微收紧了。
我没有说话,只是对他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。
“苏大小姐说笑了。”
沐词笑着打圆场,“柳泽公子如今既是苏二小姐的人,那便是我们青安城的人才。今日赏花,若无乐声助兴,岂不可惜?”
她拍了拍手,对着不远处的一位乐师说道:“钱乐师,便请你先来一曲,为今日的雅集,开个好头吧。”
那位钱乐师,是青安城颇有名气的琴师。
他抚了一曲《高山流水》,技艺娴熟,音色圆润,引来满堂的喝彩。
一曲终了,沐词抚掌而笑,目光却转向了柳泽。
“钱乐师的琴艺,果然名不虚传。只是……”
她话锋一转,看向柳泽,眼底的精光一闪而过。
“我听闻,柳泽公子曾是象姑馆的头牌,琴艺更是出神入化。”
“不知今日,可否让我们也开开眼界,听一听这传说中的‘靡靡之音’,究竟是何等的销魂蚀骨?”
来了。
她们一唱一和,就是为了将柳泽逼到台前,让他当众出丑。
她们以为,他只会弹那些取悦恩客的,上不得台面的艳曲。
满园的贵女,都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,望着我们。
苏瑶更是用帕子掩着嘴,眼底的得意,毫不掩饰。
我没有看她们,只是转过头,对柳泽,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柳泽会意。
他没有半分局促,也没有半分羞恼。
他抱着那张通体漆黑的古琴,缓步走到庭院中央的石台上,盘膝而坐。
他的神情,平静,淡然,仿佛周遭所有的鄙夷与嘲讽,都与他无关。
“那是什么琴?通体漆黑,样式好生古怪。”
“不知道,从未见过。不过看那木质……似乎并非凡品。”
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,一位识货的贵女,忽然失声惊呼。
“天哪!那……那不是传说中,早已失传的‘凤栖梧桐琴’吗?!”
此言一出,满座哗然!
“凤栖梧桐琴?就是那把用千年梧桐木为身,天山冰蚕丝为弦,非心性纯澈者不能令其出声的绝世宝琴?”
“怎么可能?!这等神物,怎么会落在一个倌儿手里?!”
苏瑶和沐词的脸色,也瞬间变了。
她们死死地盯着那张琴,眼中的震惊与嫉妒,几乎要化为实质。
我端起茶杯,慢条斯理地吹了吹。
这只是开胃小菜。
真正的好戏,还在后头。
柳泽没有理会众人的惊呼。
他修长白皙的手指,轻轻地,落在了琴弦之上。
“铮——”
一声清越如龙吟般的琴音,骤然响起!
那音色,空灵,高远,带着一股涤荡人心的力量,瞬间将园中所有的嘈杂都压了下去。
仅仅一个音,便让刚才那位钱乐师的琴声,显得如此的,俗不可耐。
满园的贵女,都屏住了呼吸。
紧接着,一段她们从未听过的,恢弘、大气、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潇洒与豪迈的旋律,如决堤的江河,奔腾而出!
这首曲子,完全打破了倾花国所有乐曲的规制!
没有传统的宫商角徵羽,没有固定的起承转合!
它像一匹挣脱了缰绳的野马,在广阔无垠的天地间肆意狂奔!
又像一位遗世独立的侠客,于万丈红尘中,抚剑长啸,笑傲江湖!
那琴音,时而如金戈铁马,气吞万里如虎!
时而如沧海一声笑,滔滔两岸潮!
满园的繁花,在这激昂的琴音中,仿佛都失去了颜色。
所有的贵女,都听得痴了,傻了。
她们忘记了身份,忘记了仪态,一个个张大了嘴,脸上写满了全然的,不敢置信的震撼。
苏瑶端着茶杯的手,在剧烈地颤抖。
沐词脸上那张扬的笑容,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,取而代之的,是全然的惊骇与失神。
那位钱乐师,更是面如死灰,看着柳泽的眼神,像是在看一尊神。
一曲终了,余音绕梁,三日不绝。
整个闻香园,陷入了一片死寂。
落针可闻。
不知过了多久,才有一位贵女,像是刚从梦中惊醒,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声音,喃喃自语。
“这……这是何等的神仙之曲……”
这一声,像一块巨石,砸入了平静的湖面。
整个园子,瞬间炸开了锅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