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柳泽,你看着我。”我说。
他微微一怔,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直接。
“你觉得,我苏玥是那种缺了男人弹琴助兴,就活不下去的人吗?”我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你觉得,以我苏家的财力,什么样的绝色男子我买不来,非要买你这个浑身是刺,还随时准备扎我一下的‘头牌’?”
柳泽的嘴唇动了动,却没有说出话来。
我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错愕,继续说道:“我昨日在选夫宴上,当众拒了三位前途无量的才子,选了一个护卫做正夫,又选了你这个象姑馆的倌儿做侧夫。”
“整个青安城的人,现在都当我是个笑话,是个疯子。你觉得,我费这么大周章,就是为了找个人给我弹小曲儿听?”
他彻底沉默了。
那双清冷的眼眸里,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,透出了些许迷茫。
我知道,时机到了。
我重新为他续上一杯热茶,茶香袅袅,模糊了我们之间的空气。
“柳泽,”我的声音放缓,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,“我再告诉你一遍,我为什么要娶你。”
“这世上,有的人弹琴,是为了炫技,是为了取悦;有的人弹琴,是为了活下去,是为了……尊严。”
我的话,像一把钥匙,精准地插进了他心中最隐秘的那把锁。
他的身体猛地一震,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里,第一次掀起了巨大的波澜。
我看着他,一字一句,清晰地说道:“我娶你,不是为了占有你,更不是为了让你伺候我。”
“我娶你,是为还你自由,还你尊严。从今往后,你想弹琴,便弹;不想弹,便不弹。你想见客,便见;不想见,谁也逼不了你。”
“你不再是象姑馆的柳泽,而是我苏玥的侧夫。我不会碰你,也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你不愿做的事。你我之间,琴音为桥,是为知己。”
知己。
这两个字落下,我清晰地看到,他那双白皙修长的手,猛地攥紧了。
他死死地盯着我,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,写满了不敢置信的震惊,和一种被瞬间击碎所有防备的脆弱。
他似乎想说什么,嘴唇颤抖着,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。
“铮——”
一声刺耳的断弦声,在寂静的庭院中突兀地响起。
是他身前那张古琴,一根琴弦,因承受不住主人瞬间绷紧的力道,应声而断。
断弦的嗡鸣声,久久不散,像他此刻混乱的心跳。
我没有再逼他。
我知道,对他而言,信任是一件太过奢侈的东西。
我缓缓站起身,将那杯已经微凉的茶,又向他推近了一寸。
“话已至此,信与不信,在于你。我给你时间。”
说完,我不再停留,转身离去。
我没有回头,却能清晰地感觉到,身后那道夹杂着震惊、迷茫、与一丝微弱希望的目光,久久地,久久地,落在我背上。
路,我已经为他铺好了。
是继续留在原地自我禁锢,还是走出来,与我并肩而立。
我相信,柳泽会做出最聪明的选择。
因为这世上,没有人比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,更渴望光明。
我离开西厢房时,天光已然大亮。
暖阳穿过长廊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祈恒就站在光影的交界处,像一尊沉默的雕像,静静地等着我。
见我走来,他迎上两步,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我身上,那份独属于我的专注,让我的心底泛起一丝暖意。
“走吧,去见母亲。”我对他说道。
他点了点头,很自然地站到我身后半步的距离,那是一个守护的姿态,也是一个宣示主权的距离。
我正准备动身,却见一道素白的身影从庭院的月亮门外走了进来。
是柳泽。
他换了一身干净的月白色长衫,腰间系着我昨日随手赏他的玉佩,一头青丝用一根木簪束起,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多了几分人气,少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尖锐。
他走到我面前,微微颔首,声音依旧清冷:“妻主。”
我看着他,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,虽然依旧平静无波,但那层包裹着他的、厚重的冰壳,似乎裂开了一道缝。
“你信了?”我问。
“我信不信不重要。”他抬起眼,静静地看着我,“重要的是,今日是我第一次正式拜见家主,我不能失了妻主的体面。”
我笑了。
真是个聪明人。
他不需要完全的信任,他只需要一个理由,一个说服自己走出那座名为“过去”的牢笼的理由。
而“苏玥侧夫”这个身份,便是最好的台阶。
“很好。”我点了点头,“那便一起去吧。”
就这样,我带着我新收的一位正夫,一位侧夫,浩浩荡荡地向母亲居住的幽兰苑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