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婴陨落,灵气反哺。
这等旷世奇景,以及其中所代表的惊天变故,根本无法遮掩,也不可能被遮掩。
吴越周边所有顶尖势力几乎同时收到了消息。
“这股气息……是黑风那头老虎?它……寂灭了?” 万妖山脉深处,一个古老而威严的声音,轰然响起。
“周密那个杀胚!元婴中期?白云宗,藏得好深!”吴越皇室禁地中,一位老者蓦然睁眼。
各大宗门议事殿中,惊呼声此起彼伏:
“中期?”
“明阳真人?若我没记错,他六年前才凝结金丹吧?这才几年就突破到金丹中期?”
“六年……从金丹初期到中期,照此推算,他岂不是百岁之内便有望凝结元婴?”
百岁元婴。
什么概念。
在座的都是金丹修士,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。
“还有落霞山一战,他以金丹中期修为正面牵制元婴妖王?此等战绩,简直闻所未闻!”
“金丹中期力抗元婴妖王?这……这根本是天方夜谭!消息可曾核实?”
“千真万确!当时万妖山脉上空紫光冲霄,与妖王的黑风煞气分庭抗礼,许多人都亲眼目睹!”
“原来是凭借阵法之利……”
听闻此言,不少人露出恍然之色。
毕竟莫说是金丹中期,便是金丹巅峰修士,若无特殊手段,在元婴妖王面前也绝无抗衡之力。
这可是整整一个大境界的差距!
有阵法相助,这个解释确实合理了许多。
但下一刻,更深的惊骇便涌上心头。
不对,这依然不合理!
然而,即便有阵法相助,能以金丹修为在元婴妖王手下支撑一天一夜,甚至屡屡发起反击,这已然超越了寻常越阶而战的范畴。
这已超越了传奇,近乎神话!
而当周密真君的真实修为与斩王细节传出时:
“白云宗太上长老,天阵真君周密,已于落霞山一战中,展现其真实修为,并非外界所知的元婴初期,而是已成功破境,登临元婴中期之境!”
“不仅如此,他以十万里山河为基,布下锁妖大阵,祭出镇宗灵宝古元鼎,于万众瞩目之下,将那头肆虐南荒凶名赫赫的黑风虎王,彻底镇杀,形神俱灭!”
“元婴中期!那可是元婴中期啊!我吴越修真界,已有近数百年未曾有本土修士踏足此境了吧?”
“天地灵气反哺!那是元婴境存在彻底陨落时才会引发的天地异象,绝对做不得假!天阵真君,当真斩了一尊妖王!白云宗……要大兴了!”
“自此,我吴越终于拥有第二位元婴中期修士,跻身双尊并立之局!”
“有两位元婴中期坐镇,我吴越已可称为真正的顶级修真国!”
在东极域,修真国的等级划分有着明确标准:
那些地域直径不足千万里的弹丸之地,被列为下等修真国。通常,只需有一位金丹巅峰修士坐镇,便可立国称尊。
疆域直径在一千万里到一亿里之间,可称为中等修真国。此等国度,必须要有元婴期修士作为定海神针,但其中绝大多数,也仅有元婴初期真君支撑门面。
而当疆域直径超过一亿里,便可跻身上等修真国之列。
此等国度,已然是东极域的一方豪强,其标志,至少拥有一位元婴中期真君!
吴越国,正是凭借星河宫老祖的存在,稳坐上等修真国之位。
至于顶级修真国,疆域面积已非首要,关键在于修士实力。
需有两位数以上的元婴修士,其中元婴中期不得少于两位。
再往上,那便是一方王朝!
欲立王朝,首要之基便是需有元婴后期的大真君坐镇,疆域面积至少要达到十亿里级别,方能汇聚王朝气运。
这皇朝气运并非虚妄,它显化为笼罩国上的紫气华盖,不仅能福泽境内修士,使其修行更为顺遂,更能滋养万物,反哺天地,形成一个强大的良性循环。
王朝之上,便是皇朝。
皇朝疆域可达百亿里,气象万千。
其立朝之基更为严苛:必须有元婴巅峰修士代代传承,从未断绝。
元婴修士的数量需过百,需有镇国灵宝镇压气运,确保国祚绵长。
而皇朝之上,整个东极域剩下寥寥无几的圣地了。
那已是凌驾于一域之上的存在,非以疆域、修士数量所能衡量。
圣地之尊,只需一尊化神坐镇,便足以俯瞰众生,超然物外。
一尊元婴妖王的陨落,其意义远超任何言语。
……
而落霞山上,所有幸存的白云宗弟子,无论是筑基还是金丹,都怔怔地望着这改天换地的一幕,心神俱震,久久无言。
“赢了!我们赢了——!”
“天阵师祖无敌!”
“白云宗万岁!”
狂喜如潮,瞬间席卷落霞山。
这不是击退,不是僵持,而是真真正正斩落了一尊妖王!
许多弟子激动得热泪盈眶,相拥而庆。
裴诗涵独立于山崖之畔,素裙上沾染着点点血梅。
她望着高空中那道玄色身影,紧绷了十余日的肩头终于微微一塌,轻轻舒出了一口压抑已久的浊气。
直到此时,她才感觉到经脉中传来的阵阵虚脱与刺痛。
她转头看向身旁的韩阳,却发现这位创造了奇迹的师弟,此刻依旧神色平静。
“此战……多谢师弟支援。”裴诗涵轻声开口,语气诚挚,“若非师弟临危受命,稳守大阵,更以身为饵,牢牢牵制住那妖王心神,师叔未必能如此顺利将其斩于阵中。”
她看得分明。
大阵将成的最后时刻,那黑风虎王看向韩阳的眼神何等疯狂,那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渴望。
太过在意,反倒成了它最大的破绽。
那眼神,简直和宗门里那些痴迷师弟的女修如出一辙,都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。
想到这里,裴诗涵不由在心中轻叹。
这位师弟在宗门内的魅力,恐怕除了他自己浑然不觉外,外面早已是人尽皆知。
她忽然记起自家徒儿曾私下念叨过的那些话,说韩师叔身上总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,令人不自觉想要靠近。
当时她只觉是徒弟的痴语,一笑置之。
她秀鼻微动,轻轻嗅了嗅。
确实……有一股极淡却沁人心脾的草木异香,似兰非兰,似麝非麝,清冽中带着几分暖意,细闻之下还有若有若无的丹香。
难道这是枯荣道体自然生发的异香?还是常年炼丹浸染的丹香?
裴诗涵一时竟有些分辨不清。
“师姐言重了。”韩阳听到身后师姐的话语,缓缓转过身来,微微摇头,语气淡然。
“师姐独守落霞山多日,浴血奋战,功劳远在我之上。
此战能胜,首功当归周密师叔运筹帷幄,亦是诸位同门弟子齐心协力的结果。
功成不必在我,我也不过是尽了分内之事。”
说着,他抬手轻轻掸去衣袖上的尘埃,理了理因连日激战而略显凌乱的发髻,随即掐了个清净诀,周身灵光流转,污渍尽去,倦意顿消,又恢复了往日那般清逸出尘的模样。
这十余天,确实让他形象大变,
此刻稍作整理,才重现往日风采。
说到底,他这次本就是来打辅助的。操控阵法牵制妖王,为周密师叔争取时间,如今任务圆满完成,便已足够。
至于自身的收获,实则远超预期。
能与一尊元婴妖王正面交手,亲身体验其神通威能、战斗方式,这份经验堪称宝贵至极。
其中感悟,对他未来道途的裨益,远非寻常机缘可比。
说完,韩阳便准备转身离去。
“师弟这是要往何处去?”裴诗涵见他举动,不由出声询问。
经过方才一番调息,她气色略好了些。
“山下弟子苦战多时,多有伤疲。我既为丹师,身上还有些疗伤丹药,正好去看看能否帮上忙,让他们早日恢复。”
“此外……妖兽虽退,战场上尚有不少材料可收。妖王虽死,那些残余的妖兽尸身,也是宗门资源。”
落霞山脚下,临时搭建的救治区域。
众多受伤的弟子正相互搀扶着等待治疗。
就在这时,他们看到一位身着紫金道袍、风姿卓绝的身影,正穿行于伤患之间,俯身查看伤势,并将一瓶瓶丹药,亲自递到受伤弟子手中。
他的动作并不急促,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。
每当递出丹药,他都会简短勉励几句。
“辛苦了,撑到现在,是好样的,没给宗门丢脸。”
“宗门不会忘记任何一位弟子的功劳,更不能让你们流血又流泪。”
“你们的功劳与付出,宗门都记得,安心养伤便是。”
“诸位弟子今日以白云宗为荣,他日宗门必以你们为荣。”
那些拿到丹药的弟子,大多认出了这师叔,更明白他亲手炼制的丹药是何等珍贵。
韩师叔贵为宗门天骄,金丹真人,更是宗门地位尊崇的丹师,本是他们需要仰望的存在。
此刻却如此平易近人,亲自为他们这些普通内门弟子疗伤赠药,言辞恳切。
不少性情质朴的弟子只觉得一股热流涌上心头,鼻尖发酸,眼眶瞬间就红了,激动得难以言语,只能紧紧攥着手中的丹瓶。
“韩师叔……此恩,弟子、弟子不知何以为报!”
“真人恩情,只怕此生难还万一……”
弟子们都明白。
看一个人,不是听他说了什么,
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。
而韩阳师叔的举动,已经说明了一切。
……
望着眼前这些伤痕累累的弟子,韩阳轻轻叹了口气。
大战无情,伤亡在所难免。
身为丹师,这些疗伤丹药对他而言早已无用,
可对这些弟子来说,每一颗都是雪中送炭。
待救治完受伤弟子后,韩阳便独自离开了护山大阵。
踏出光幕的刹那,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。
放眼望去,曾经郁郁葱葱的山野已化作焦土,妖兽的残肢断骸铺满了大地,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。
“当真是……惨烈至极。”
他轻声叹息。
在两位元婴存在的交锋余波下,绝大多数低阶妖兽早已灰飞烟灭,连完整的尸首都难以寻觅。
韩阳当即运转【洞虚破妄】瞳术,双眸顿时泛起淡淡的金芒。
在这门神通加持下,他的视线穿透层层焦土与血污,很快就捕捉到那些残存的天材地宝。
“幸好三阶妖兽的内丹足够坚硬,未在元婴交锋中损毁,否则此番损失可就大了。”
他抬手虚抓,一颗香瓜大小的暗金色内丹便从焦土中飞出,稳稳落入掌心。
正是黑风虎王麾下那头三阶黑鳞蛇的毕生修为所聚。
对韩阳而言,低阶妖兽的损失尚可接受,但那些三阶大妖的内丹与珍贵材料,却是绝不能错过的战利品。
他记得,此战中共有十余头三阶大妖参战。
秉持着绝不浪费的原则,这些自然要全部收入囊中。
“一颗、两颗、三颗......”
韩阳漫步在这片满目疮痍的战场上,不断收取着散落各处的天材地宝。
每当【洞虚破妄】瞳术的金芒扫过焦土,总能发现新的收获:
深埋地底的火狐尾骨依然散发着炽热气息。
不远处,白猿庞大的身躯倒伏在地,胸口处一个焦黑的空洞触目惊心。
这些曾经雄踞一方的三阶大妖,都是在韩阳操控四阶护山大阵时被战斗余波所灭杀,自然全都成了他的战利品。
四阶大阵对于三阶大妖来说,简直就是降维打击。
这些平日里需要数位金丹修士联手才能对抗的大妖,此刻却如同草芥般倒伏在地。
三阶妖丹,每一颗都蕴含着磅礴的妖力。
韩阳行走在曾经群山耸立,如今却已化作平坦荒原的大地上,望着眼前这改天换地的景象,不禁心生感慨:
“元婴之威,竟至于斯......”
十日之前,这里还是万山耸立、层峦叠嶂的险峻地势。
而今在两位元婴存在的交锋余波下,连绵山脉被夷为平地,千丈高峰化作尘埃,整片大地都被硬生生削去了数百米。
唯有落霞山在阵法守护下依然屹立。
放眼望去,天地间一片苍茫,唯有焦土与新生绿意交织,诉说着那场惊天大战。
韩阳忽然对元婴境的威能有了更深的认知。
这等改天换地之能,确实远超金丹修士的想象。
但也让他更加坚定了道心。
……
不多时,韩阳便完成了对战场的清理。
“共计十颗三阶内丹。”他清点着收获,眉头微挑,带着几分惋惜,“可惜了,那两头性情刚烈的大妖,竟在最后关头“毫不犹豫地自爆了内丹,宁为玉碎……否则,收获还能再多两颗。”
“其中三阶巅峰一颗。”
“三阶后期一颗。”
“三阶中期三颗。”
“三阶初期五颗。”
清点完毕。
望着满目疮痍的战场,韩阳沉思道:
“这一战虽然凶险,险些让那虎王破了护山大阵,但战后这些收获,倒也算对得起付出的代价了。”
他忽然想起尸灵记忆,其中记载着以妖丹为引,助假丹修士蜕变真丹的秘术。
按照秘术所述,普通的假丹修士,只需四颗同阶妖丹,配合灵药,就能将假丹淬炼成真丹。
“十颗三阶妖丹……”韩阳盘算着,“若是运用得当,足够将二位假丹同门的内丹,蜕变为真丹了。”
韩阳想起紫霞峰上,那些困在假丹境界多年的同门。
紫霞峰一脉假丹修士数量众多,别的不说,就连他大师姐萧妙音至今仍停留在假丹境界。
就算他自己用不上这些妖丹,也可以拿去兑换宗门贡献,或者与其他修士交换所需的天材地宝。
……
恰在此时,韩阳身侧的空间泛起涟漪,周密的身影悄然浮现。
这位刚刚斩杀了元婴妖王的真君,此刻气息已然恢复平和,看向韩阳的目光都不一样了:
“紫霞一脉,当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徒弟。”
“此次落霞山之战,你的表现远超老夫预期。临危受命,稳守大阵,更以金丹修为牵制妖王……宗门能有你,实乃幸事。”
周密目光扫过韩阳手中那些妖丹,淡然道:
“此番临时召你前来驰援,本是担心碧渊独木难支。如今大获全胜,这些战场缴获,理当归你个人所有,这是你应得的。”
“你且放心,宗门不会亏待任何有功之臣。待回宗之后,另有奖赏。”
韩阳见师叔现身,立刻收敛心神,恭敬拱手行礼:
“恭喜师叔突破元婴中期,大道更进,实乃我白云宗之福!”
“师侄愧不敢当,此战能胜,全赖师叔运筹帷幄,于关键时刻一击定鼎。我不过是在师叔指引下略尽绵力而已。”
周密却摆了摆手:
“不必过谦。你的功劳,老夫都看在眼里。”
“要不是你,老夫布阵绝不会如此顺利,想要将其斩杀更是难上加难。”
“以你如今的实力,在整个吴越,也仅在我们几个元婴老家伙之下了。”
“外界修士称你为元婴之下第一人,名副其实!放眼整个吴越修仙界,你的实力,足以位列……第十一位。”
“未来的白云宗,”周密语带深意,“终究要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。”
这个排名,意义非凡。
吴越之地,元婴修士不过十人。
白云宗三位,星河宫四位,太乙宗两位,吴越皇室一位。
以韩阳如今展现的实力,已足以跻身这片天地的最前列。
更重要的是,在周密看来,这个年轻人恐怕要不了多久,就不再是“元婴之下”,而是真正成为他们中的一员。
韩阳闻言,却并未显露半分得色,反而眼帘微垂,心中清明如镜。
“师叔谬赞。所谓元婴之下第一人的名头,说到底,也终究只是一介金丹。”
他语气平静,听不出波澜。
“虚名而已,当不得真,更担不起。”
“求道路漫漫,吾将上下而求索。道途,方才启程,远未至可以凭借虚名立足之时。”
韩阳言辞虽谦逊得体,心中却不由得想起关于上一位元婴之下第一人下场。
这等名号,听着风光,实则如同立在浪尖潮头,不知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,多少心思在权衡计较,颇有一种反派意味。
这烫手的虚名,可不是那么好拿的。
若无匹配名号的绝对实力与深厚福缘,过早被推至风口浪尖,往往意味着更大的凶险与劫难。
“师侄尽当前所愿,唯有勤修不辍,夯实根基,以期早日窥得元婴真谛。余者,皆不足道。”
周密听出他话中深意,不由失笑:
“你啊,心思缜密是好事,就是太过谨慎了!这修仙界的大小事,尤其是关乎顶尖天才之名,从来都是瞒不住也躲不过的。你身负我白云宗气运,福缘深厚,何必刻意避讳这份名声?”
“名气这东西,看似虚妄,实则暗合天地,它既是枷锁,考验心性。也是护符,震慑宵小,既是负担,更是气运!”
“你且细想,古往今来,能成就元婴者,哪个不是身负身负大机缘、大气运之人?又有哪一个大修士,是真正的无名之辈?
“而且你可曾见过真正低调的元婴修士?”
“不是他们不愿低调,而是根本低调不得!”
“修行路上,大道争锋,如逆水行舟,每一次突破都需要海量资源,每一次顿悟都需要机缘造化。”
“更何况,真正的低调,往往是在拥有足够实力之后的选择,而非在崛起之初就刻意隐匿锋芒。”
“你若始终是个无名小卒,即便天大的机缘摆在面前,你也接不住、守得稳。”
“名声在某种程度上,是实力的外延,是让机缘主动寻上门的敲门砖,是你自身运势的显化。”
“你可知元婴修士为何要争名?”
“争的不仅是资源,更是一分气运!这天地间的造化本就有限,你不争,自有他人来争。”
“我辈修士,与天争寿,与地争灵,与人争运,与己争超脱!若是连这点锐气都没有,还修什么仙?求什么道?”
“该是你的,就要牢牢抓住。这份名声,你担得起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