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薇的眉头微微蹙起。晓晓很少会这么久不回消息，尤其是在这个时间点。也许在忙？
她压下心头的不安，结账走出了面馆。晚风带着一丝凉意，吹得她稍微清醒了一些。她决定直接给苏晓晓打个电话。
电话接通了，但只响了一声，就被挂断。
林薇愣住了。
怎么回事？
她立刻重拨。这一次，电话在响了很久之后，终于被接通了。
“喂？”苏晓晓的声音传来，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和疏离，像是隔着一堵厚厚的冰墙。
“晓晓？你干嘛挂我电话啊？”林薇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撒娇的抱怨，“我跟你说，我今天……”
“林薇。”苏晓晓打断了她，声音尖锐而刻薄，“你能不能别再来烦我了？”
林薇的脑子“嗡”的一声，一片空白。
她举着手机，呆立在人来人往的街边，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。
“……晓晓？你说什么？”
“我说，离我远一点！”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愤怒，“我真是受够你了！你以为你是谁啊？天天摆出一副清高无辜的样子，其实心里指不定怎么算计别人！你那些破事，别再来找我！”
“我……我什么事？”林薇的声音开始发颤，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，疼得她喘不过气。
“你还好意思问？你自己做过什么恶心事，自己不清楚吗？！”苏晓晓的声音里充满了厌恶，“我告诉你，我们完了！以后别再联系我！我嫌脏！”
“嘟……嘟……嘟……”
电话被狠狠挂断。
林薇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，上面还显示着通话结束的界面。苏晓晓刚刚说的每一个字，都像一把把淬毒的刀子，捅进她最柔软的心房。
恶心事？
算计？
脏？
这些词汇和她最好的朋友联系在一起，形成了一个荒诞又恐怖的怪物，张着血盆大口，要将她吞噬。
她不明白。
完全不明白。
她们上周还一起逛街喝奶茶，分享着彼此的小秘密。为什么？为什么突然之间，一切都变了？
林薇的手指颤抖着，再次点开了聊天界面。她发现，苏晓晓的头像，那只可爱的柴犬，变成了一片空白。
她被删了。
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。这不是吵架，不是闹别扭。这是一种决绝的、彻底的割裂。
周围的喧嚣声仿佛都消失了，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，和那冰冷的手机。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，扶住路边的行道树才勉强站稳。
究竟……发生了什么？
＊＊＊
郑闲的指挥室里，光幕上正播放着一段录音。
那是他的执行者与苏晓晓的“沟通”记录。
“苏小姐，我们无意伤害你。我们只是想请你帮个小忙。”电子合成音平静无波。
“你们是谁？！你们想干什么？！”苏晓晓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。
“我们知道你挪用了公司的12万8千元。我们也知道，这笔钱的审计流程将在三天后启动。”
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，只能听到苏晓晓粗重的呼吸声。
“我们不关心你为什么这么做。”电子音继续说道，“我们给你一个选择。选择A，我们把所有证据匿名提交给贵公司董事会和经侦部门。你将面临的，是丢掉工作，承担刑事责任，还有你男朋友……我猜他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吧？”
“不要！求求你们！不要！”苏晓晓的声音崩溃了。
“选择b，”电子音不为所动，“很简单。我们会立刻帮你填上这个窟窿，并且抹掉所有痕迹。作为交换，你需要和你的朋友，林薇，彻底断绝关系。用最决绝，最能伤害她的方式。”
“林薇……？”苏晓晓愣住了。
“是的。拉黑她，删除她。用最恶毒的语言辱骂她。让她相信，你是发自内心地厌恶她。做完这一切，你就自由了。我们保证，再也不会打扰你。”
长久的沉默。
“……为什么？为什么要这么对她？她只是个普通女孩……”
“苏小姐，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。你只需要选择。A，还是b？”
录音的最后，是苏晓晓带着哭腔的、微弱的回答。
“……我选b。”
郑闲关闭了录音。
他看着屏幕上，代表“苏晓晓”的那个节点，从蓝色变成了灰色，然后彻底熄灭。连接它与“林薇”的那条线，也随之断裂。
第一个，解决了。
他将目光移向下一个节点。
【节点名称：房东-李卫国】
【弱点分析：嗜赌，近期欠下高利贷三十万，被追债人威胁。】
郑闲的嘴角，勾起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。
他甚至不需要自己的人出面。只需要把李卫国欠债的那个高利贷团伙的联系方式，匿名发给另一个更凶残的地下势力，并附上一条消息：“这块肥肉，你们不动手，别人可要抢了。”
然后，再让那个团伙的头目“意外”得知，只要把李卫国那个叫林薇的租客赶走，就能得到一笔足够他们挥霍半年的“酬金”。
混乱，会自己照顾自己。
他要做的，只是轻轻推一下多米诺骨牌。
＊＊＊
林薇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家的路上。
夜色渐深，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少。她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忽长忽短，像一个孤单的鬼魂。
苏晓晓的话，像魔咒一样在她脑中盘旋。她想不通，抓心挠肝地想，几乎要把自己的头发都揪下来。她把过去几年和苏晓晓相处的点点滴滴都过滤了一遍，也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。
难道自己真的在无意中，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？
不可能。绝对不可能。
那份被背叛的刺痛，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恐惧所取代。整件事都透着一股诡异。先是那个奇怪的男人，然后是晓晓莫名其妙的翻脸……
仿佛有一张看不见的大网，正在缓缓收紧。
她加快了脚步，只想赶紧回到自己那个小小的、温暖的出租屋里。只有在那个属于自己的空间里，她才能感到一丝丝安全。
然而，当她走到熟悉的楼下时，却看到了让她遍体生寒的一幕。
她的房东，那个平时总是笑呵呵的、有点油腻的中年男人李卫国，正指挥着两个纹着花臂的壮汉，把她的东西一件一件地从楼里往外扔。
她的行李箱，她的书，她最喜欢的那个毛绒熊玩偶……像垃圾一样被堆在肮脏的人行道上。
“李叔！你们在干什么！”
林薇尖叫着冲了过去，试图抢回自己的东西。
李卫国看到她，脸上没有丝毫愧疚，反而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。
“干什么？老子收回我的房子！”他一把推开林薇，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她脸上，“你这个扫把星！赶紧给老子滚！晦气！”
“我们签了合同的！你凭什么赶我走？！”林薇气得浑身发抖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
“合同？合同算个屁！”李卫国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，是她当初签的租房合同，当着她的面，“撕拉”一声撕成两半，“老子说不租就不租了！你昨天是不是带野男人回来了？！邻居都跟我投诉了！说你半夜搞出那么大动静，伤风败俗！”
“我没有！”林薇几乎要崩溃了，“我昨天一直都一个人在家！”
“我管你有没有！老子看你不顺眼！”李卫国面目狰狞，指着她的鼻子骂道，“赶紧拿着你的垃圾滚蛋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！”
旁边两个壮汉捏着指骨，发出“咔咔”的声响，用不怀好意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。
林薇的心沉到了谷底。
她知道，跟这种人，是没道理可讲的。
她看着自己零零散散的家当，看着房东那张丑恶的嘴脸，看着周围邻居探头探脑、指指点点的目光，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无助感淹没了她。
为什么？
今天到底是tmd怎么了？！
她想报警。但她掏出手机，看到屏幕上苏晓晓留下的那道伤疤，一种更深的绝望攫住了她。
报警有用吗？警察来了，最多也就是调解。房子是李卫国的，他铁了心要赶人，谁也拦不住。到时候只会把事情闹得更难看。
她咬着牙，忍着泪，默默地开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东西。
那个她精心布置的小窝，那个她以为可以遮风挡雨的港湾，在一瞬间，就变成了刺向她的刀。
＊＊＊
郑闲的指尖在光幕上轻轻敲击着。
李卫国的节点，熄灭了。
他看了一眼进度条。计划执行时间，3个沙漏时。摧毁目标“社交圈”与“居住安全感”，完成度100%。
效果比预想的还要好。
“先生，”乌鸦的声音再次通过骨传导耳机响起，“目标已被迫离开住所。目前情绪极不稳定，精神防御指数下降34%。是否需要我介入？”
“不需要。”郑闲的目光，落在了下一个目标上。
【节点名称：个人财务】
【路径：所有银行卡、网络支付账户】
【行动方案：‘清道夫’协议】
他不需要制造混乱，只需要让一切“归零”。
“乌鸦，保持安全距离，持续监控。注意，不要让她发现你。”郑闲下达指令，“我要她所有的求助路径，全部失效。”
“明白。”
郑闲的脸上，浮现出一丝冷酷的笑意。
一个身无分文、无家可归、被至亲好友背叛的女孩，在深夜的街头，还能做什么呢？
她会尝试用钱解决问题。
比如，找一家酒店。
而当她发现自己连开一间最便宜的旅馆的钱都没有时，那份绝望，才会真正触及灵魂。
＊＊＊
夜风越来越冷，吹透了林薇单薄的衣衫。
她拖着一个行李箱，背着一个塞得满满的双肩包，像一只无家可归的蜗牛，在空旷的街道上缓慢移动。
她不敢停下。
身后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，嘲笑她的狼狈。
她必须找个地方住下。
她看到不远处有一家连锁酒店的招牌，散发着柔和的橙色光芒。在那一刻，那光芒就像是天堂的入口。
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，拖着行李走了进去。
酒店大堂温暖明亮，和外面的寒冷仿佛是两个世界。
“您好，开一间房。”林薇走到前台，声音有些沙哑。
“好的，小姐。请出示您的身份证。”前台接待员微笑着说。
林薇从钱包里找出身份证，递了过去。然后，她拿出手机，准备扫码付款。
“小姐，您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。房费是358元，押金500元，一共858元。”
“好。”
林薇打开支付软件，对准了二维码。
【滴——】
手机屏幕上跳出的，却不是支付成功的提示，而是一行刺眼的红字。
【余额不足】
林薇愣住了。
不可能！她的卡里明明还有几千块钱的工资！
她以为是软件出了问题，又换了一张绑定的银行卡支付。
【余额不足】
同样的结果。
前台接待员的微笑变得有些职业化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。
“小姐？”
“不好意思，我……我看看。”林薇的额头渗出了冷汗。她慌乱地点开自己的银行App，输入密码查询余额。
当她看清屏幕上那个数字时，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凝固了。
账户余额：￥0.00
零。
一个干干净净的零。
怎么会？！
她另一张卡呢？她点开另一家银行的App，颤抖着手登录。
结果一模一样。
￥0.00。
她的钱呢？她所有的积蓄，她这个月刚发的工资……全都消失了！
“小姐，您还需要开房吗？”前台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明显的不耐烦。
“我……我的钱……”林薇张了张嘴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她感觉自己像个小偷，站在明亮的大堂里，接受着审视的目光。
她想打电话给银行。她翻出客服电话，拨了过去。
“您好，欢迎致电xx银行。业务咨询请按1，挂失服务请按2，人工服务请按0……”
她发疯似的按下了“0”。
“对不起，现在人工坐席全忙，请您稍后再拨。Sorry, all agents are busy now, please try again later.”
冰冷的提示音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。
她不信邪，换了一家银行的客服，结果完全一样。
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跟她作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