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到这里,郑胭脂到了嘴边那句“婉儿若是不嫌弃,便跟我们一同去庄子上住些时日”的邀请,就如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,怎么也说不出口了。
她不能因为心疼这丫头,就让她陷于两难,更不能让她因此失了礼数,惹人非议。
唉……
郑胭脂在心中幽幽叹了口气,抬眼看向自家那个“罪魁祸首”的儿子,眼神里带着几分嗔怪,几分无奈。
都是你这小子惹的祸!
好端端的,招惹人家这么好的姑娘,让她跟着受这相思之苦!
一时间,屋内的气氛仿佛凝滞了一般,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几声蝉鸣,和李舒婉无意识绞动衣角发出的细微声响。
郑闲自然也察觉到了李舒婉情绪的低落,更不舍得才刚重逢,就又要分开。
看着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,他心里也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。
他伸手,轻轻握住了李舒婉那只冰凉的小手,温热的触感让女孩微微一颤,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他。
“傻丫头,瞎想什么呢?”郑闲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,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细腻的手背,语气轻松地说道:“我只是去庄子上安顿一下,又不是不回来了。再说……”
他顿了顿,看着李舒婉那双重新燃起一丝希冀的眸子,笑着继续道:“婉儿,我明日便去府上拜访,向伯父伯母问安。顺便,也想邀请伯父伯母,还有你,到我的庄园小住几日,散散心如何?庄子上地方大,也清静些。”
“啊?”
李舒婉猛地抬头,方才还黯淡无神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,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,荡漾开圈圈惊喜的涟漪。
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!
郑闲说明天就要去家里拜访?
还要邀请爹娘和她一起去庄园?
这……
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!
方才心头所有的阴霾和失落,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散得一干二净。
她的小脸蛋因为激动而泛起红晕,用力地点着小脑袋,声音都带着一丝雀跃的颤抖:“好啊!好啊!我……我在府中等你!”
至于父亲明天有没有别的应酬?
李舒婉此刻才不管这些!
天大地大,哪有她的心上人上门重要?
父亲那边……
哼,她自有办法!
得了郑闲的承诺,李舒婉的心情彻底放晴,连带着看向郑胭脂的眼神都充满了感激和亲近。
又依依不舍地腻在郑闲身边说了好一会儿话,眼看着窗外的天色一点点黯淡下来,暮色四合,隐隐能听到远处街上传来坊卒提醒宵禁的梆子声,李舒婉才终于在郑胭脂温和的催促下,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郑府。
若不是宵禁在即,她真恨不得就留在这里,彻夜不走。
怀揣着满心的欢喜和期待,李舒婉脚步轻快地回到了卫国公府。
府内早已华灯初上,仆役们见到自家小姐回来,纷纷躬身行礼。
李舒婉却无心应付,径直穿过庭院,直奔父母所居的主院而去。
此时,李靖和夫人红拂女也才刚用过晚膳,正在厅中叙话。
见到女儿一阵风似的冲进来,脸上还带着不同寻常的红晕和兴奋,夫妻俩对视一眼,都有些好奇。
“阿爹!阿娘!”
李舒婉几步跑到父母面前,也顾不上行礼,劈头就宣布道:“郑闲明日要来咱们府上拜访!你们明天可得留在府中,哪里都不许去,一定要等着他!”
那语气,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,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。
李靖闻言,先是一愣,随即哭笑不得。
明天?
他明天一早还得进宫面圣,向陛下详细奏报此次北伐的具体战况、各部战功以及后续的安排,这可是头等大事,关乎整个战役的功过评定和无数将士的封赏前程,哪是他想不去就能不去的?
这个郑闲小子……明天来拜访?
再看看自家女儿那一脸“天大地大郑闲最大”的表情,李靖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。
他戎马半生,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,此刻却被自家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宝贝女儿给气乐了。
真是女大不中留啊!
这才刚回来,心就彻底飞到那小子身上去了!
自己这件贴心小棉袄,漏风漏得也太快了吧!
李靖心里嘀咕着,脸上却不由端起几分严父的架子。
清了清嗓子,眉头微蹙,沉声道:“胡闹!什么叫哪里都不许去?明日一早,阿爹要入宫面圣,向陛下奏报军情要务,此乃军国大事,岂能儿戏?还有,咱们卫国公府,岂是他想来就能来的!”
李靖故意把话说的很重,自家小棉袄都漏风了,他才不管郑闲怎么想。
李舒婉原本亮晶晶的眸子瞬间又黯淡了下去,小嘴不高兴地嘟了起来,都能挂上个小油瓶了。
她轻轻跺了跺脚,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委屈和不满:“阿爹!你怎么能这样……”
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,看得李靖心里又是一软,可一想到明日面圣的重要性,他又硬起了心肠,正准备再说几句,却被一旁始终含笑看着女儿的红拂女打断了。
只见红拂女放下手中的茶盏,动作优雅,眼神却骤然锐利起来,她瞥了一眼自家夫君,语气平淡却自带一股侠女风范:“李靖。”
简简单单两个字,却让刚刚还想摆出大唐战神威风的李靖身子微微一僵。
“什么事,能有咱们婉儿的终身大事重要?”
红拂女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,带着一股江湖儿女特有的爽利和霸道,“那郑家小子既然说明日来拜访,那就是天大的事!你,明天哪儿都不许去,就在家里给老娘乖乖等着!”
这话一出,李靖好不容易才装出来的几分威严,如同被戳破的泡沫,“噗”地一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他感觉自己的老脸有些挂不住,尤其是在女儿面前,可对上夫人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凤眼,所有的反驳都卡在了喉咙里。
他张了张嘴,试图做最后的挣扎,声音都弱了几分:“可是……夫人,明日面圣,事关重大,陛下他……”
“可是什么可是!”